從水底破浪而出的跳水選手們,在聲勢驚人的水浪擊落河面以后,濕淋淋地在石柱上露出了他們筋疲力盡、面色青白的模樣。
很顯然,他們早就開賽了。
與傳統跳水不同的是,這些高高的石柱上連一個跳水板都沒有,每一個選手都站在僅僅還不足一平方米的臺面上,活動著手腳——也不知道跳水選手們都在河底經歷了什么、又呆了多久,一共十余根石柱上,此時有好幾根空空蕩蕩;原本站在上面的選手,早已連影子都沒有了。
而殘存的選手們,一個個看著也糟糕透了:他們渾身顫抖發軟,好像一個不小心就要從這些百米高的石柱上跌下來了;即使離得如此之遠,但隱約瞧著他們劇烈起伏的胸膛、青白帶紫的臉色,仿佛也能聽見他們呼哧呼哧的沉重喘息。
“這些人怎么了?”林三酒仰著頭,喃喃地問道:“他們看起來……”
“都像是快死了,”靈魂女王補充道:“比你剛才臉色還差。”
“反向跳水,”只聽身下那游泳的年輕人氣息不穩地向他們說道:“跳水比賽第一階段里,是從河底最深處往上跳,一直要跳好長時間——跳得出來,就能呼吸一口氧氣再沉回去;跳不出來,要么憋死,要么被河底的干擾給弄死了。”
“你怎么這么清楚?”
“我參加過。接下來,他們的目標就是我們了……能把我們砸沉進河底,他們就完成了比賽,我們就要代替他們變成跳水選手了。”
“所以我們要跟他們打?”靈魂女王立刻領會了,使勁一拍年輕人后背,“啪”地清脆一聲,激起了一片水珠:“放心吧!我肯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那年輕人被它拍得忍不住皮膚一顫,好像又嘆了一口氣。“最好是這樣吧——”他一句話說到一半,水浪忽然嘩地一下高了,他身子微微一歪,好像被浪打了個猝不及防:“準備好,浪要來了!”
林三酒一行人登時一驚,連一臉水都來不及擦,就被驀然升起的驚人巨浪給砸了個正著。
那位游泳的年輕人什么都提醒了,就是沒有提醒他們抓緊,說不定也正盼望著他們會被浪濤給從自己身上沖下去;而這突然襲來的一陣高高水浪,還真一下子就把林三酒等人給擊飛了。
他們都低估了浪濤的威力。
簡直像是悶雷裹著水浪破空而出一般,轟鳴聲一時間遮蔽了天地,震得人耳朵里只剩下了巨浪咆哮;根本來不及反應,只是轉瞬之間,林三酒已經眼前一黑,被這海嘯一般的浪潮給吞沒了——
水頓時裹住了她的五官頭臉,所有的聲音都被水浪隔絕,只剩下了隱隱的水流咕咚聲;空氣一下子斷了,眼睛被水刺得生疼,鼻腔里因為倒灌進來了水,也迅速灼熱起來。最糟糕的是,她甚至根本沒法蹬著水上去換氣——因為重逾千萬斤、海嘯般的水浪,正轟然不絕地從頭頂上沖入水中,帶著無可匹敵的力量,將所有沉進了水里的人,一起砸向了河底更深的黑暗。
不管是不是一個憋氣時間遠超常人的進化者,也不管水性到底有多么好,身為一個人類,此時只會產生一種反應:恐慌。
林三酒腦海中一下子炸開了,連一個成型的思維也捏不起來了,只知道拼命舞動著手腳,試圖頂著滔滔不絕的巨浪重新回到水面上去——如果不是意老師忽然大喝了一聲,用意識力包住了她的口鼻,只怕在驚恐慌懼之下,她的全部體力都要浪費在亂踢亂打上了。
當她好不容易頭腦清醒了一點兒的時候,她已經不知道都沉到哪兒去了。身邊盡是一片黑沉沉的水底,靈魂女王和白胖子也早就不見了蹤影;林三酒屏住呼吸,拼命在朝上劃水——她知道,留給她露頭的時間恐怕不會很多。
即使是一片幽深黑沉的水底,也開始隱隱地閃起了光——選手身后的時間,很快就要追上來了。
第一波海嘯般的巨浪終于全數砸回了水里,河下暗流終于不再像剛才那樣湍急紛亂了;林三酒抓住機會,一邊使勁往上游,一邊飛快地在頭腦中搜索著能夠用的特殊物品。只是還不等她想出個主意,她的腦海里就忽然冒出了一個詞,隨即全身血液都熱了起來——
英特納雄耐爾!
號角聲隔著水,早已經變成了隱隱約約、模糊不清的雜音;但是社會|主義的號召是如此有力,一旦穿透河面,即使只剩一點兒雜音,依然能夠將聽見聲音的人都鼓舞起來;林三酒渾身一震,也不知道是哪兒涌出了一股力量,頓時找準了方向,飛快地沖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