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人偶師仍然注視著地上的尸體,過了一會兒,抬起頭看了一眼浮在海里、像塊破布似的季山青。“不過我還記得,他說過林三酒肩膀上有一塊圓形傷疤。”
露在工字背心外頭的死尸肩膀上,卻只有一片泛青的光潔皮膚。
那一小群宙斯又微微騷動了起來,聲音模糊得一時間叫人聽不清他們到底都互相說了些什么。人偶師慢慢直起身,浮起了半個沉沉的晦暗笑容。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們拿我當娛樂?”他輕柔地問道,聲音陰鷙得仿佛能滴出水。“看我的戲?”
每問一句,他往前走近一步。宙斯們已經全戒備了起來——但他們看起來倒不太害怕。那個戴眼鏡的宙斯再次開了口:“我們手上有兩個……”
他一句話沒有說完,一道尖銳的破空之聲猛然撲進了他的口腔里;戴眼鏡的宙斯反應不及,被那東西打得連連后退幾步,砸在后方宙斯們的身上。與此同時,身后隱隱傳來“咕咚”一聲水響——人偶師沒有回頭,一跺腳,地毯前方頓時像是活了過來,昂揚著朝宙斯們腳下的海面撲了過去,將后方黑格爾二人都掀翻在了地上。
當那地毯驟然舒展開身體,即將碰上季山青的后背時,海水卻登時活了過來,呼嘯著裹卷起人事不知的禮包,擦著地毯邊緣將他遠遠甩向了另一邊。宙斯們在最后一刻,終于及時察覺到了人偶師的真正目標。
“哈,”碎花裙宙斯笑了一聲,“這個可不能給你——”
他一句話沒有說完,宙斯們的數張臉忽然安靜下來,一齊轉向了禮包飛出去的海面。后者砸進海水里將會激起的浪花,始終沒有飛濺起來——因為季山青根本沒有摔進水里。
水面上突然露出了一個后腦勺。瞧那一頭烏發,只能是木辛莫屬了。
此時他正一手緊緊攥住禮包,一手拼命地分開海浪,在一雙雙宙斯的眼球注視下迅速沖回地毯——他趁著雙方剛才初一交手的時候跳進了海水里,一直在水下潛行,此時一撲出水面,正好接住了迎面飛出來的季山青。
“快快,”宙斯們頓時有些慌了神,“攔住他!那家伙什么時候冒出來的?”
對于木辛來說一向溫柔順從的水,此時赫然變成了另一幅陌生模樣。海浪像黏膠一樣沉滯起來,一股又一股地反向推著他,仿佛試圖把他和禮包都纏起來困住;每一個動作都變得吃力極了,即使木辛面上浮起了一層血色和幾根青筋,卻始終無法寸進。
身后宙斯們紛紛踏著海浪沖上來,眨眼間就攔住了他的去路。木辛一咬牙,似乎正打算拼個魚死網破的時候,頭上卻霎時間籠下來了一大片陰影;那片陰影寬廣得驚人,他已經來不及再逃出去了。神色一涼,他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伴隨著遙遙兩道聽著有點熟悉的驚叫,那片陰影落了下來,卻一點兒沒有碰上木辛。他再一睜眼,回頭一看,頓時不由松了口氣,隨即急急地沖開海水朝遠方游去——人偶師控制著腳下地毯,將它從另一端尾部處翻卷起來罩向了海面,正好擋在木辛和宙斯之間,給他留出了一個寶貴的短暫機會。
與地毯一起掀上半空、又與它一起落進海面的,是兩個想逃跑卻沒跑成的進化者;黑格爾和莉絲的驚叫聲,迅速被自己身體擊破水浪的聲音掐斷了,等他們再度浮出水面的時候,人偶師的聲音也在這時候傳入了耳朵里。
“給我擋住他們。”
木辛一眼也不敢往回看。那兩個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卷進戰斗中央,一定不會全力以赴;盡管宙斯們被纏住了,但他身邊的海水卻仍然像黏膠一樣阻力重重,他使勁劃了幾下水,挪開的距離卻近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他看了一眼夾在胳膊下、人事不知的季山青,又看了看遠方那個黑色人影;木辛猛然停浮在水里,松開了手,任禮包跌在海面上。
“你干什么?”人偶師大步走向海水,“把他帶回來!”
木辛充耳不聞,抬起胳膊將自己的上衣脫了下來。他修長健美的身體在海水里泡得發白,像是落在冰海上的一塊雪;三兩下,他就將那件套頭短袖從季山青頭上罩了下去——要將禮包的手臂從袖子里穿出來實在太麻煩,所以木辛干脆就把他的雙臂困在了衣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