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她一邊說,一邊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要再次趴下去了——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她正在干什么反自然的事一樣。明明只有跪下去、趴下去、將面孔與手掌一起貼在地面上,才是最符合自然、最順理成章的事,她卻在苦苦忍耐著,還強迫著自己渾身別扭地站了起來。
“我也很想伏在地上……”她喃喃地說,“你說……我們應不應該……?”
她后半句話很輕,隨即飄散在了霧氣中。但米姆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急忙叫道:“不,不應該!”
斯巴安慢慢地站起身,掃了掃身上的灰塵。灰藍色的霧氣從他身邊漂浮過去,模糊了他陽光般的金發,為他的面龐添上了冷冷的、無機般的白。他此時看起來,就像是一件精心雕琢過的手工藝品。
“為什么不應該?”他低聲問道。
米姆回頭望了一眼自己的長官,發現他的態度竟然十分認真以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驚訝了:“長官,您……您真的沒和我開玩笑嗎?哪、哪有人會覺得這樣正常——”
他說到這兒時,似乎滿心的焦慮都要炸開了;男孩猛地沖到余淵身邊,拉住他的胳膊,將他翻了個身。余淵已經陷入了長長的沉睡,即使被推在了地上,仍然緊閉著雙眼一動不動。
“你們看,你們要也趴下去了,不就會變得和他一樣神志不清了嗎?”米姆一邊說,一邊蹲下去,來回打了余淵幾下:“喂,喂!醒醒!”
青年依然沒有睜眼,但呼吸卻稍微急促了一點兒,眼皮微微顫抖起來。
米姆一張臉急得通紅,仿佛要從額頭上滴出血來似的;他見自己叫不醒余淵,低低罵了一聲,跳起來轉身就往前跑——他剛剛沖入濃霧中沒多久,突然傳來了“砰”的一聲。一個隱約的手電光摔落在地上,滾了幾圈,緊接著傳來了男孩帶著痛意的聲音:“長官,我也被絆倒了……你們快過來,這兒還有更多的人!”
二人對視一眼,慢慢地循聲走了過去。斯巴安低低、沙啞的喘息聲,在靜謐濃霧中聽起來,清楚得猶如劃過耳邊的發絲。林三酒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來他與自己一樣,都正勉強對抗著心中那股控制不住的欲望。
灰藍色的霧氣像一條條游魚一樣,隨著他們的腳步驀地從面前分開,游弋而去;只是不及看清前方,霧氣又濃濃地、涌動著合攏了。
“米姆,你先別站起來,我有一個可以吹散霧氣的東西。”林三酒揚聲喊了一句,隨即聽那男孩應了聲“好”。但她卻遲遲不愿意將【龍卷風鞭子】叫出來、解除卡片化——沒別的原因,就是單純提不起勁兒,覺得這件事可做可不做。
“把東西拿出來,”斯巴安忽然湊近了,低聲催促了她一句。他的頭發與氣息一起撲了上來,在濃霧之中也叫她聞見了一點太陽光的氣息:“所有我們不想干的事,都必須快點干。”
“你這么信任米姆嗎?”林三酒一邊遲疑地問道,一邊叫出了【龍卷風鞭子】。
她這么問是有原因的——斯巴安剛才那句話,很顯然證明了他現在非常不相信自己和林三酒的個人判斷;而除了他們兩個的判斷之外,他們就只能依賴米姆的看法了。
“不,談不上信任他,我對他并不了解。”斯巴安答道,“我信任的是自己對于眼下情況的分析推理——盡管推理的結果,是讓我不要相信自己的主觀感受。”說罷,他輕聲一笑,“有點兒矛盾,是吧?”
林三酒搖搖頭,奇異地理解了他的意思。她解除了【龍卷風鞭子】的卡片化;由于怕傷著米姆,她只是輕輕揮了兩下——鞭子末梢呼地卷出了一陣不強不弱的風,登時將前方霧氣吹散了一大片,看起來如同凹陷下去一塊的棉花糖。
米姆正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的戰斗袋,表情愣愣地,還被風吹得瞇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