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是被你的懸浮艙擠得動不了嗎?”那個男人氣喘吁吁地笑了一聲,然而全無笑意。“我是覺得……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把這只懸浮艙毀掉。”
臥魚感覺到自己雙眼里一下子泛起了淚水。他咬著自己的腮幫內側,一個字也不敢說,只能拼命將那只手重新按回大門上——剛才短短半秒鐘的接觸,鐵門上就豁然露出了一個人頭大小的洞;另一端冷冷的空氣,頓時化作細風吹了進來。
花了他近兩秒鐘的世界,臥魚才意識到,這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
他猛地將拉桿一扔,操控著懸浮艙急速后退;當那個男人幾步離開了鐵門的時候,懸浮艙的發動機咔噠噠作響,白煙從各個縫隙里鉆了出來,好像馬上就要不行了。事實上,它少了三分之一的身體居然還能夠浮空,已經是一件叫他驚訝的事了。
它馬上就要變成廢鐵了,在那之前,讓它發揮最后一點兒作用吧。
臥魚一轉艙頭,朝另一方向飛馳而去。身后那男人爆發出了一聲怒吼,沉重的腳步聲緊跟了上來。
拜托,再支持一分鐘,一分鐘就行了!
他在心里祈禱了一句,猛地拉起了艙頭,緊貼著那個男人的頭頂折返了回去。在身后的咒罵聲中,臥魚一抹眼睛,腳下死死踩住了油門,直直沖著鐵門上那一個人頭大的空洞飛了過去。
當鐵門的顏色驟然鋪滿了他的視野時,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駕駛座上蜷曲起了身體。
撞擊比他想象得還要更劇烈。
頭骨、血液、內臟、思維……仿佛在一瞬間都被撞成了一團。在天旋地轉的昏暗中,他死死地抓緊了座位,一時不知哪邊是上、哪邊是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快死了。碎裂的鐵片飛揚激射出來,一片片打在艙上、身上;懸浮艙顫抖著仿佛也要一起化作碎片似的,淹沒了他所有的感知。
當他終于意識到自己沖破了起降港大門時,懸浮艙已經不再懸浮了。他連人帶艙地沖進了一個空蕩蕩的大廳里,又一起摔落在了地上。臥魚抬眼看了看四周,咬緊牙關從駕駛座里掙扎出來,一瘸一拐地撲向了大廳另一頭——另一頭不是墻,而是一道巨大的圓形通道門。
他顫顫巍巍地在通道門旁停下了,顫抖著摸上了操作臺。這一個操作臺設置更加復雜,但好在貼上了相應的標簽和說明;他匆匆看了幾眼,急忙拉下了一根拉桿、拍了幾下按鈕,然而自己也不敢肯定他到底做對了沒有。
臥魚能做的都做完了,圓形通道門仍然靜靜地佇立著;只有強風擊打著船艦的聲音,隱約地透過金屬傳進了耳朵里。只需掃一眼,他就知道這道門與剛才的鐵門不同:它寬大厚重得驚人,恐怕連火箭炮都未必能在它身上開出一個洞。
他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順著操作臺滑到了地上,感覺渾身都軟了、碎了,仿佛被火車碾過一樣。
從身后鐵門的廢墟中,一下一下地響起了一個沉重的腳步聲。
“這么看來,你說的是真的?”那個一臉血跡、鼻梁破碎的男人邁步走進大廳里,目光在緊閉著的圓形通道門上一掃,吐了一口氣的時候忽然笑了:“買我房子的女人,現在正跟在Exodus后面?你拼了命也要進起降港,就是為了把她放進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