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咕咚一下癱坐在餐廳沙發上的時候,一股疲憊猛地從四肢百骸里泛了出來,像一波波熱乎乎的海浪一樣沖刷著她。
林三酒揭下了【面具】,那一張男人的臉皮咝咝啦啦地脫離了她的五官。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將腳架在了桌子上,男裝褲子松松垮垮地垂了下來。
她知道對一個系統生氣毫無意義,但當她招呼莎萊斯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生出了一點兒抗拒——它明明溫柔地歡迎了自己那么多次,怎么能一轉頭就把自己的權限給刪了呢?“喂,拿點兒喝的東西來。”她一邊揉著后背,一邊吩咐道。
余淵軟軟地癱在沙發另一邊,朝她抬了一下眼皮。他在狹小的駕駛座里一連蜷了近十個小時,踏出機艙門的時候,他的走路姿勢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患了坐骨神經痛的老頭兒。
“喂!”林三酒又仰頭叫了一聲,“你聽見了嗎?”
“那、那個……你沒叫它的名字。”
一個被繃帶層層裹得雪白的人影,一點點從門口挪進了餐廳里。那一張松鼠似的臉此時軟噠噠地垂著,仿佛所有的精神頭兒都一下子都被吸走了。他搖搖頭示意二人不用上來扶他,一瘸一拐地蹭進了餐廳——他手里沒有拐杖,卻拄著一根不知從哪兒掏出來的空心鐵管,看起來不知怎么有點兒眼熟。
林三酒為他拉開了一張椅子,仰頭叫了一聲莎萊斯,又向臥魚問道:“你怎么下床了?你需要什么嗎?”
“知道你們回來了,我想過來看看。”只是簡單地坐下來這一個動作,臥魚就痛得抽了幾口涼氣:“要不一個人在病房里也無聊。”
“昨天我還在躲這張桌子底下,為了我的性命大氣也不敢喘。”他望著桌子,低聲說:“現在還有命坐在這兒,真是像做了場夢。”
余淵為他打開了屏幕菜單:“有什么想要的嗎?”
“來一杯威士忌吧。”
林三酒立刻抬起了頭:“你的傷還沒好呢。”
“我很需要一杯威士忌。”臥魚試圖露出一個笑,但嘴角又稍微動了動,就又垂了下去。“放心,我的傷……有酒精好得更快。”
林三酒看著他一口飲盡了第一杯威士忌。他又叫了第二杯時,她自己的一杯凍可樂也被送了上來。她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喝過可樂了——用吸管撥了撥冰塊,她慢慢地、珍惜地體會著飲料在舌頭上流過時的冰涼。就在這時,臥魚忽然說話了。
“那個男人的尸體,你們怎么處理了?”
從始至終,她都不知道把房子賣給她的人到底姓甚名誰。不管他生前叫什么名字,當他在藍天中翻滾下墜的時候大概也都不重要了。林三酒皺起眉頭,又吸了一口飲料:“丟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