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想到大洪水了。
波西米亞望著他,不知怎么浮起了這個念頭。
“你是不是記錯日子了?”blss仍然在一旁輕聲問道。
波西米亞顧忌著blss在場,不敢把話說得太明白,想了想,只好掏出林三酒給她的紙鶴之一,打算趕緊趁著余淵沒有傳送走的時候把這個消息告訴她——不僅是沒到日子就開始了傳送,甚至連傳送本身的時長也不再確定了;余淵的傳送過程有可能會一直拖延下去,也有可能會隨時消失。
這是她第一次親眼目睹傳送機制出了問題。
……以往所有的經驗與參照都不管用了。
這個半透明的、躺在床上的男人,仿佛是萬丈大廈分崩離析、飛散碎落下來的殘片;意味著她從小就習以為常的世界規律,她熟悉并適應的一切生活規則,她出生長大、說不上究竟喜不喜歡的家鄉,即將全部開始崩塌了。
直到這一刻,波西米亞才對大洪水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真實感。
當她拿出紙鶴時,她發現自己的指甲油上閃爍起一溜兒海藍的光,仔細一看,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指正在發抖。
不僅是手指……連手心里都是一片微微冷汗了。
洪流中身不由己的一片落葉,要被遠遠沖向無盡的寂寥與未知里,比什么都叫人恐慌。
“……幸好早就準備好了簽證,”就在這時,blss的半句話恰好被送進了波西米亞耳朵里。她吃了一驚,握緊紙鶴,抬頭朝二人問道:“有、有簽證了?”
“blss給我的,”余淵看著自己逐漸透明、卻仍然撐起了棉被的身體,臉色也不大好看:“她知道……我想去神之愛。”
“碰巧有個簽證官來充大頭。”blss歪頭朝波西米亞一笑,一身紅裙如同夕陽下的火紅煙云,襯得她皮膚清冷雪白:“……從他身上拿到了十好幾張簽證呢。”
神之愛……這種名字越平和溫柔的地方,一定就越靠近地獄,這是波西米亞多年來總結出的經驗了。她不明白為什么余淵偏偏要去那一個世界,但現在也來不及問了,誰知道余淵還有多少時間——她匆匆將情況全錄進了紙鶴里,一甩手,看著它撲棱棱地飛入天光,從上方小窗中消失了蹤影。
“如今有簽證也未必保險了。”
波西米亞低低地說了一句,咕咚一下在床邊坐了下來。
余淵顯然很快就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面色不由一白——blss轉頭看了看兩個人,微微一皺眉,卻什么也沒有問。
猶豫了幾秒,她才低聲問道:“你傷還沒好,去了新世界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