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淵抬起眼睛,望著紗帳頂半晌,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能怎么辦呢?……走一步看一步罷了。”他嘶啞地說,似是要笑一笑,氣息卻只飄零地散開了。
一時間室內再沒有人出聲,只有一片死寂逐漸沉重,壓在每個人的心臟上。空氣都像是與血腥氣浸透了,放棄了糾纏,凝滯渾濁地貼在人的身邊。直到幾分鐘后,余淵才輕輕苦笑一聲,打破了沉寂:“……我居然還在。”
說是還在,但大部分身體已經完全透明了。只有胸膛、肩膀及頭顱依然還存留著色彩與輪廓——雖然傳送過程被拖長了許久,但身體逐漸透明化、并最終消失的過程,卻似乎依然勢不可擋。
他的胸膛以下,已經在另一個世界了嗎?波西米亞不由疑惑地想。
“你特殊物品什么的,都在嗎?”她冷不丁地問了一句。關心人不是她的一向作風,但眼前這個男人——波西米亞也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不愿意去想象這個一身傷痛的人被猝不及防地扔進一個世界后,遭到不測的可能性。
誰知道什么時候,落到這種殘酷鐵拳之下的就會變成自己呢?
余淵只是點點頭。他的胸膛看不見了,淺淡的透明吞噬到了他的脖子處。
“那么——”
不等波西米亞將一句話說完,從頭上天窗里驀地撲進來了一個小小的白影,速度竟遠比之前高出幾倍,似乎也明白此時情況緊急;紙鶴一落在她手上,立刻傳出了林三酒飛快、焦急卻依然有條理的聲音:“余淵,我現在離你太遠,趕過去恐怕已經遲了。你一定要記住我告訴過你的、那些關于神之愛的經驗……但是沒有聯絡器,你的計劃恐怕是沒法達成的。blss!”
blss似乎沒想到自己會突然被點名,藍眼睛一轉。
“我上次在你的樓里落下了一個特殊物品,你沒有忘記吧?”林三酒的語氣堅決得不給人留一點余地:“戰斗結束之后,你肯定事后回收了它。現在,我希望你能把那件【戰斗物品】交給余淵。”
在幾人都愣了愣的時候,她已經流暢地解釋了一遍【戰斗物品】的使用方法——波西米亞聽得幾乎傻了,這種想它變什么就能變什么的東西得值多少錢啊——又聽林三酒繼續往下說道:“余淵,你接觸過聯絡器,你清楚應該怎么用【戰斗物品】模仿出一個聯絡器來。我……我弟弟,應該還在神之愛附近,你從神之愛一睜開眼,第一件事就要立刻聯絡他!”
不知怎么,她說“弟弟”的時候有點兒猶豫,好像也拿不準對方到底算是她什么人似的。
“記住了,第一時間和他取得聯系,說是我讓你去的,一定要讓他馬上去接你!”
余淵微微勾起嘴角,朝那只紙鶴緩緩眨了眨眼睛。
blss已經像一片火燒云似的從房間里消失了。在那紙鶴千叮嚀、萬囑咐地說了一通注意事項后,她又從房間角落里浮現了出來;她似乎根本不需要門窗,就能隨意自在地從建筑物里來回穿梭。
余淵已經沒有手去接著那件【戰斗物品】了。他張開嘴,blss將那件小東西夾在他的牙縫中,朝他低聲一笑:“謝謝你陪了我這幾日……保重。”
波西米亞低下頭,雙手緊緊攥住自己的短褲褲角;當她再抬起頭時,紙鶴安靜了,日光照亮了灰塵、紗帳與床鋪,那兒再也沒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