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身子也顫抖起來,猛地縮回了手,死死盯著林三酒,踉蹌幾步要躲,卻重重摔在了地上。她在驚懼中嗚咽起來,將自己縮成一團,如同一塊泥巴似的為她讓開了路:“求、求你,別殺我……”
一團黑色小小影子伏在地上,抖得像一片枯葉。
以利用人的同情心為狩獵策略,真是叫人惡心的東西。就是因為這種東西多了,末日里的進化者才會變得越來越不像個“人”——同情,善良,拯救,如今仿佛都成了叫人憤怒的劣質笑話。
林三酒走了過去,手指緊緊握住犬牙,骨節都微微泛了白。她也沒想到自己竟起了抑制不住的殺心:這種東西,留在世上有什么用?保護、繁育它又有什么用?趁早殺干凈了,也是為人類做了件好事——
猛一擰身,她卻又頓住了動作。
那小姑娘仍舊縮成一團,抱著肩膀,因為害怕過甚,正垂頭低低地不斷打嗝。即使它不是一個真正的活人,但至少它看起來與一個驚恐失措的小姑娘毫無分別——林三酒剛才的熊熊殺意像是一點點冷卻了的油,慢慢沉積凝固下來。
她這一次終于轉身就走了,沒有回頭再看一眼。有純觸開著,她一點也不擔心身后可能發生的突襲。
她只擔心自己到底該怎么出去。
既然這些“珍稀動物”能被放出來散步,就證明了一件事:園方顯然很有信心和把握,認為這些“珍稀動物”沒法從變成迷宮的園子里逃脫。也是,這些東西天天晚上出來散步,尚且不能找到出路逃離,那何況是她呢?
林三酒利用犬牙猛地擊飛了一個兜頭蓋臉朝她罩下來、像是破布一樣的東西以后,將它拄在地上,沉思了幾秒。她不能等到天亮時迷宮復位——況且會怎么復位還不好說——到那時,她潛入兵工廠的計劃就等于徹底失敗了。
雖然有點兒丟臉,但還是只能問問那對毛人兄弟,看看有沒有什么出去的線索了。
林三酒嘆了口氣,有點兒不大情愿地掏出了一只紙鶴。丟臉倒是沒有什么,不過畢竟是一張白紙折成的鳥,在夜色中藏匿不住,她只能希望附近沒有人看見這只撲棱棱飛進夜里的紙鶴了……
一張碩大無匹、扁平長須的臉,驀然從圍墻后拔地而起,朝小小白紙鶴一口吞了下去,隨即又轟地沉回了圍墻之后。僅僅是那么十分之一秒的工夫,夜色里就全空了,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林三酒眼花了而已。她甚至沒來得及反應,紙鶴已經被狠狠地從夜里撕扯了出去。
那張同時混有鯰魚和人類特征的臉,卻仍舊清晰地留在了記憶里。
這個保護園里,到底都藏了些什么東西?
林三酒暗暗心驚時,也猶豫起來,不知該不該放出第二只才好——她把紙鶴給了波西米亞一半,自己又用了好幾只,身上的已經不多了。再放一只,如果還是同樣的遭遇……
她還沒有下定決心,只見遠方夜里忽然亮起一道黃色光柱,有人遙遙地、隱隱地喊道:“那邊有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