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識到飛船升空了的時候,波西米亞立刻撲向了屋里唯一一個家具。她像個猴子一樣敏捷,從床板上一躍,高高地跳進了半空中。
小窗戶是完全鑲嵌在墻壁內的,沒有一點可著力之處;她原本也沒期望能瞧見什么,然而連她自己也沒想到,在這短短一晃眼的工夫里,她竟然在那片離飛船越來越遠的巖石大地上看見了一個人。
那人急得團團亂轉,正使勁朝飛船離去的方向不住跺腳、招手,也許還在高聲呼喊,盡管她什么也聽不見。飛船激起的狂風把樹林、草木與那個人都吹得搖搖欲墜,不過即使這樣,她也在一瞬間認出來了——是那個胡什么玩意。
他肯定是被人騙下飛船的,真是笨得出汁了!
這下希望又少了一個。波西米亞心情更差了,咚一聲坐在床上,氣得使勁踢了兩下床頭板。現在可好,偌大一個ds里只剩下人事不省、屁用沒有的人偶師了;只要他還昏迷著,那些人偶還不如一塊衛生紙有用。
而且如果她的猜想正確,那對毛人兄弟果然在暗中搗鬼的話,那么他們肯定會把人偶處理掉的……接下來,那個躺在盒子里的人身上會發生什么,她可就不知道了。
波西米亞焦躁得將手臂上的鐲子一股腦兒全捋了下來,發帶、頸圈、戒指也都被一一摘了放在床上。但不管她看幾遍,也想不出它們能怎么幫上忙——她想一巴掌把它們都掀飛了,又還是舍不得,只好唉聲嘆氣地一件件重新戴了回去。
直到她將一條草編帶子拿進手里時,她忽然頓住了動作。
她拎起它在眼前晃了晃。
這條手帶沒法讓她離開這間房間,也不能把消息傳到飛船外。事實上,她差點忘記自己有這么個東西了——上一次用它,還是拽著林三酒一起進入意識力星空的時候。
只有這一條路了。
她的肉體不能踏出這艘飛船,但她的精神卻可以上升、進入另一個層次的空間里去……在那個空間里,她至少就有機會把消息傳出去了。
收起了草編手帶,波西米亞在床上盤腿坐好了,靜靜聽了一會兒門外的響動。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人來了;除了引擎低低的蜂鳴,一切都寂靜極了,就像是身處于一個寂寥悠長的夢境里似的。
她慢慢閉上了眼睛。
她的身體仍舊坐在這間小小的監獄中,精神與靈魂卻騰空一躍,仿佛踩上了吹過星球表面的長風,劃過海洋、草原和沙漠,漸漸高高地升入了星空。漆黑廣闊的宇宙在頭上徐徐展開,沒有邊垠沒有界限;轉念間橫跨的千里,與萬年間沉寂不動的一點,難辨彼此。唯有宇宙中那個永恒存在、回響漸強的律動聲,離她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