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話時,那條白線痛苦得像是被切了尾巴的蛇一樣來回扭轉,但她連眼風也不朝它身上掃一下。“這么說吧,您知道電腦嗎”
“我就是用電腦開診單的。”貓醫生矜持地說。
“了不起”波西米亞又誠心誠意地使勁鼓了幾下巴掌,“打個比方,現實世界就像是一臺沒開機的電腦。我們看得到它的屏幕,摸得到它的鍵盤,但也就只能止步于這樣的物質層面了。只有當它通電開機聯網以后,我們才能進入另一層世界雖然不由物質構成,但更加能代表一臺電腦的本質的世界。”
貓醫生想了想,明白了“啊,就好像平時我看某個人就是一具肉,你看同一個人,就能看見他的靈魂。”
波西米亞激動得簡直快哭了“這個比喻真是太棒了不愧是醫生您”
“那這個東西”
“我從交叉小徑的花園中一看,發現這個東西的本體其實只是一句話罷了,對,就是那句我思故我在唔,換一個說法,我覺得可以稱之為笛卡爾名言成精了。”
綠瑩瑩的貓眼睛一會兒看看她,一會兒看看被困在馬路上的“笛卡爾精”。
這個世界的產物,似乎都有點不太好懂。一句話,或者說是一個概念,也能“活”過來
“這個東西介于精神與物質之間,如果像林三酒那樣,把意識力當破抹布用的話,”說到這兒,波西米亞浮起了一點兒抗拒“你還別說,一卷就把它給卷起來了,還挺好用的。用意識力困住它以后,非物質類的攻擊手段我可就多了”
“所以你真是一句話啊”貓醫生猶豫地朝公路地面問道。
隨著波西米亞一揮手,那團混沌的聲音又響起來了“我是包羅萬象的無常,我是深植于人類意識的”
“少說屁話”波西米亞喝了它一聲。
那條白線不動了。過了一會兒,它才有點垂頭喪氣地問道“你們要拿我怎么樣看在我以前也沒吸收過多少個進化者的份上,要不今天就算了吧。”
“你到底是什么東西”貓醫生四爪緊挨在一起地坐著,越想越糊涂“雖然她說你是一句話但是,你算是墮落種物品進化者和我一樣,產生了智慧的非人類生物”
白線像條死蛇一樣躺了一會兒,終于嘆了口氣。
“我是副本啊。”
一人一貓都吃了一驚“這么差勁的副本”“有智慧,還可以自由走動的副本”
話音落下以后,他們對視了一眼。
波西米亞有點尷尬“我覺得您說得更有道理”
貓醫生揮揮爪,正要開口,忽然耳朵朝后一轉它循聲回頭的時候,從遠方夜空中恰好飛來了一只小小的青白色影子;那小影子轉眼就撲棱棱地飛近了,落在波西米亞手上,正是一只通訊用紙鶴。
他們等了一會兒,紙鶴里卻始終也沒傳出一點兒聲息。
“林三酒怎么回事啞巴了”波西米亞咕噥了一句,眺目一望,突然頓住了。
從公路另一頭,一個高瘦修長的熟悉影子不知何時從夜色中浮了出來,一步步地朝他們越走越近。隨著那人越走越近,一人一貓也都看清了在她的肩膀上,還像扛麻袋似的扛著一個軟軟垂下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