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山青反而像個草叢里的兔子似的,乍然一驚。
“姐姐,”他有點兒急切地探過身,“你不需要道歉”
不,她需要。
“后來呢”她輕聲問,打斷了他的話。
季山青慢慢坐回去,只是望著她,沒說話。他看上去是如此蒼白而單薄,小小的一個,漂浮在無垠漆黑的宇宙之中,仿佛一眨眼就會消失。
林三酒明白了。她將臉埋在手掌里,使勁撫過皮膚幾下,想籍此獲得一點紓解;一時間突然涌上來的沉重疲倦,幾乎要讓她呼吸不暢“告訴我,是他自己選擇的嗎你、你有沒有”
“我什么都沒做”季山青急急地說,“真的,姐姐,這一點你一定要相信我。是他自己做的選擇,我完全沒有都、都是他的”
林三酒很少聽見禮包如此語無倫次過。她抬起一只手,對面的話音就停了。她還是不愿意抬頭看他,只看著自己的手指,低聲問道“他他現在已經”
“姐姐。”
季山青輕輕叫了她一聲,聲音里的某種情緒,令她不由自主地抬起了目光。
“他的確已經同意移民了,”他清泉般的嗓音里,略略顫抖著渴望,眼睛里光澤流轉“不過,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挽回的一步。”
“怎么說”
“數據體的手法我大多都明白。雖然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是如果能反向操作或許能夠將他恢復原狀。當然,說起來簡單,實際上可能很復雜”
禮包的聲音漸漸遠去了,林三酒不知不覺地沉入了自己的思緒里。
余淵是在一個沒有外人插手的情況下,完全自主地做出了一個人生中最重大的決定。她有什么資格跑過去將他的決定撤銷即使她不同意他的決定,又怎么樣那是屬于他自己的意志,他終于找到了一條脫離大洪水的路。
想到這兒,她不由又看了看禮包。
他確實太聰明了,只與她目光一撞,似乎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姐姐,他下決定的時候,還沒聽過你的意見。我們先想辦法將他復原,由你來和他談談,假如他還是想移民,那么我們到時再尊重他的意見把他送回去這樣不是更好嗎”
乍一聽,確實很有道理盡管仔細一想,這種做法未免隱隱有點兒傲慢。不過當林三酒望著禮包的時候,占據她腦海的不是傲慢與否,卻是油然而生的、絲絲縷縷的懷疑現在這場對話,是他計劃把她帶回去的一部分嗎還是見她發覺了真相,所以臨場發揮、隨機應變出來的
她一點兒也不懷疑,如果禮包愿意的話,他有一千種不重樣的辦法讓她留在數據流管庫里。她并非不愿意陪在禮包身邊,只是她不愿意只陪在禮包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