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澄和謝洵走出來的時候,天色剛暗下來。
“真的到秋天了啊。”程澄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
他縮了縮脖子,浪了這么久,終于感受到了一些驟然而至的秋意。
不過還沒等他把哆嗦打完,身上就多了一件衣服。
謝洵的外套上還帶了一點很淡的冷香,但包繞著更多的是溫暖。
程澄沒拒絕對方的好意,因為忽然覺得,要是再說些什么,不僅會有觸發機制的風險,更關鍵的,是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表達。
而謝洵還在看他。
似乎想要說點什么。
程澄看著他的眼睛,只覺得呼吸被攫住了,好像就是從那個笑容開始,他一下子覺得按照后面的人設走這個任務都變得艱難。
他希望謝洵不要問,不要問。
不要問自己為什么會下意識就過來,不要問他又為什么要說出什么“是朋友”之類的話。
但還好謝洵沒有。
程澄松了一口氣,故意把腳步邁得大了一些,走在前面,攏了攏身上比自己大了一號的外套,也沒看他,只是仰起頭說了一句“回家吧。”
謝洵跟在他身后,明明人比他高了不少,卻非要踩著他的影子走,也附和了一句“嗯,回去吧。”
今天發生的事,兩個當事人接受良好,倒是把劉叔嚇得不輕,聽說程厲帶刀以后更是仔仔細細檢查了兩人身上有沒有傷,看見謝洵手臂上的血痕后緊張得不行,覺得他們在警局包得太簡單,于是一邊叫人過來處理傷口,一邊心有余悸。
“劉叔,”程澄坐在沙發上,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謝洵,“今天的事能不能不要跟我外婆說啊”
聽見他的話,劉叔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不瞞您說,我知道您肯定會這么囑咐我,因此我確實還沒告訴老夫人,但是這件事瞞不住的,她遲早會知道。”
程澄臉上悻悻“行吧,我到時候等她來問我了再想想怎么解釋。”
他又忍不住去看謝洵手上的傷口,正好有第三人在場,還是沒忍住“疼不疼啊”
謝洵抬眸與他對視了片刻,淡淡道“還好。”
“程厲可真是真是”劉叔以前向來對程厲還保有一點尊敬,現在看到謝洵受傷就全沒了,只是溫和慣了也不會說些粗話,最后只能又看向他的傷口,“哪里還好,看著都疼。”
謝洵的傷口不算太深,但是很長,是跟程厲爭奪的時候被順著一刀劃下來的,那時候手臂又是繃直的,幾乎傷到了三分之二的胳膊,在警局處理的時候還流了不少血。
程澄看著劉叔心疼的眼神,忽然想起謝洵剛來的時候,劉叔對著他還一副恭敬但客套的樣子,現在不到半年就真把他當成了家里人,眼里流露的情緒也都是真切的。
是啊,謝洵本來就是一個挺好的人。
也許他在原本的書里,所有的人設都是作者設定好的,但當自己真的身處這個世界,即使是因為所謂的任務不得不綁到一起,他也還是感受到了不一樣。
對方的情緒是真的,呼吸是真的,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真的。
他不是兩個淺薄的鉛字,不是一個臉譜化一般的貼上去的人物,也許之前之所以不按常理出牌、不按原著劇情推動,恰恰也說明了這一點。
他是真實的。
私人醫生正在給謝洵做最后一遍消毒,程澄順著他的動作看過去,白色的棉球被鑷子夾住,在謝洵胳膊上掠過,就被鮮紅色瞬間染透。
然而謝洵眉頭都沒皺一下。
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會怕程厲那種威脅呢
程澄有些看不下去,視野里仿佛都被剛才的紅色洇開了,呼吸也變得有些緊。
可他就是不移開目光,就是要看著醫生把長長的傷口處理完。
“別看了。”他眼睛眨得發酸,忽然聽見謝洵叫了自己的名字,開口說道。
“真的不疼。”謝洵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后又道,“有什么好看的。”
這句話說完,安慰似的,又對他笑了一下。
程澄原本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忽然僵住,沒說下去。
這一次謝洵又對他笑了。
像在公司時那樣。
“哦。”程澄胡亂低著頭,從瓷白色的精致果盤里拿了顆葡萄,掩飾一般塞進嘴里,牙齒咬破了果皮發出含混的聲音,“我就隨便看看。”
“手傷了,可能不太好剝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