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廠長是個比吳科學小一號的胖子,眼睛里透著精光,剛被主動搭訕,就猜出了他們的來意。
這會兒正好趕上行署的王專員帶著一眾領導進了會議室,他便笑呵呵地跟二人約定,找個時間大家一起打牌。
宋恂也知道現在好多企業干部喜歡在酒桌和牌桌上談事情,不過關系到漁輪用油的問題,不是假清高的時候,便很自然地答應了孫經理的邀請。
推著郭志勇返回第一排的座位。
“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想正經談個事還得在牌桌上談,都是什么臭毛病”郭志勇很是看不慣如今某些企業干部的做派。
宋恂笑了笑,低聲道“他未必是真想跟咱們正經談事情,現在燃料是緊俏物資,每天求上門的人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了,要是都挨個坐下來談,他哪里談的過來你等著看吧,他安排的這一桌牌友肯定都是有求于他的。”
郭志勇很小聲地嘀咕了一句什么,沒等宋恂再問,臺上的王專員已經開始講話了。
地區的待業人員安置會議早就開過好幾次了,但以前都是組織各縣市的主要領導和勞動服務公司的領導來開會,這還是今年第一次將全地區的企業組織到一起。
“咱們海浦地區的大中型企業比較多,企業職工的人數是十分龐大的,行署這邊統計了一下,如今的待業青年中,大中型企業職工的待業子女,就占了其中的六成以上”
“讓這些職工子女在家待業,對于社會來說,是個十分不穩定的因素。這些人已經從學校畢業了,既沒有學校,也沒有單位,完全是無人管理的狀態有的人因為長期沒有收入,無所事事、窮極無聊就組成了小團伙,打架斗毆,偷盜行兇,擾亂工廠里的生產生活秩序,產生了相當惡劣的影響。”王專員說到這里便面色不善道,“根據公安部門的反饋,近一年來,海浦地區發生尋釁滋事,搶劫偷盜,斗毆致殘的案件急劇增多,而且一半以上都是待業人員干的”
“上個月縫紉機臺板廠發生了一起入室搶劫致一家四口滅門的慘案,相信大家都已經聽說了,這個嫌疑人就是七八年初從農村私自返城,一直沒有工作的無業游民”
縫紉機臺板廠的周廠長頗覺晦氣地低下頭摸摸鼻子。
這起案件中的被害人和加害人都是他們廠的,因為這個聳人聽聞的案子,他們臺板廠算是徹底出名了。
“這些年輕人長時間沒有工作,思想苦悶,悲觀厭世,不但給社會治安帶來了不小的壓力,家長們也跟著提心吊膽”王專員向會議室里掃視一圈,朗聲道,“針對待業人員的工作安置問題,地區已經想過很多辦法了,市里,區縣都開辦了勞動服務公司給大家工作機會,但是這幾家勞動服務公司的場地、設備、技術都是有限的,不可能將這么多職工子女都安置到街道。這就要求各個企業群策群力,想想辦法了”
各單位的書記經理都沉默著不開口。
一旦打開了這個口子,后面就別想消停了。
各廠的人員包袱都很重,而且編制都是有限的,誰也不想再弄些待業青年回去安置。
見大家都不表態,王專員就點名了。
“老周,你們縫紉機臺板廠剛出事,對此應該是有些體悟的,你說說,你們廠打算怎么安置待業子女。”
周廠長早就被地區領導單獨喊去辦公室批評過了,只粗著嗓子嗡嗡地說“我們廠聽地區的統一安排。”
王專員蹙了蹙眉,對他這種帶著情緒的回答不太滿意,但也沒再追究,將視線放到第一排的幾個人身上。
“老郭,你們漁業公司剛成立不久,應該還”
應該還能接收不少人。
郭志勇不等他將話說完,就看似熱情地積極響應“王專員,我們公司雖然是剛成立的,而且還欠了一屁股的外債,不過我們是在還債中求發展,在發展中還債的,主要還是得發展。發展靠的是什么當然是人啦”
王專員滿意地點點頭。
對于要如何應對地區塞人,郭志勇和宋恂已經提前商量好了,這會兒見領導對他的回答比較認可,便繼續道“我們公司是搞海洋漁業生產的,想必您也知道,今年原材料和能源在全面漲價,最近我們又給職工進行分配體制改革,光是工資開支每年就得增加至少60萬,副食品補貼增加開支50萬,另外,我們從外海打回來的魚是供應給省城和上海的,國家要求我們平價賣魚,為了這些平價魚,我們至少得貼出去上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