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蘇聞禹的注意力顯然不在于此,他頓了頓,很快繼續道“他有一次同我說過,說我這個人有時候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想法,很多事情都喜歡壓在心里。”
也許是因為陵園的清幽環境讓人心平氣和,也許是因為已經從情感的漩渦里抽身而出,他頭一次和霍城這樣認真地剖析著自己,而這些話,甚至連分手之前都沒有說過。
“我記得那天去你家,拿回我以前的作品,當時你說了一句挺有道理的話,其實也是差不多的意思,你說”
“我什么都沒有說過”
霍城一下子出聲打斷他,忽然之間激動起來,眼底竟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沒發現的痛色。
但蘇聞禹卻沒有停下的意思,嘆息一聲道“你那時候說,我以前從沒有說過不喜歡那些禮物。”
他因為喜歡霍城,就愛屋及烏,把對方的喜好也全盤接受當作自己的喜好,但從根本上來說,他確實幾乎沒有表露過自己的真正想法。
不管是想要的沒被滿足,還是期待的被隨意辜負,他都沒有說過,沒有抱怨過,一次都沒有。
而這樣的做法,也許并不正確。
“我不說,你當然也就不知道。”蘇聞禹有點無奈地笑了一下,說“所以,我想我也不是全然無錯,你我之間,不過錯多錯少而已。”
“不是。”霍城喉間仿佛被堵住,好半天才艱難地反駁了這么兩個字。
他眨了眨眼,冰涼的雨水落在手臂,寒氣從袖口沁入也無知無覺。
不是這樣的。
他也從來沒有和蘇聞禹說過自己從前的事啊。
蘇聞禹不知道他過去被母親投毒才對進食格外挑剔,可是他依然想辦法讓自己盡可能多吃一點。
蘇聞禹不知道他因為曾經的陰影夜不能寐,卻依然查閱各種資料配了香讓自己盡量安眠。
所以一方可以不說,但另一方不能不用心。
蘇聞禹沒有抱怨,不代表自己就可以假裝不知道。
霍城深吸了一口氣,眼眶通紅“你一直都很好。”
“聞禹,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他低聲說。
蘇聞禹默然。
鋒芒畢露的霍總一下子變成了一團棉花,仿佛任打任罵,讓他一下子不知道該說點什么了。
于是他移開視線,看向遠方的車流,不再開口。
霍城眸光微黯,很快又道“雨下大了,你的車應該還在維修吧,我送你”
手中的傘一直朝著青年的方向傾斜,把人牢牢包裹在勢力范圍,自己的半邊肩膀卻濕透了,高級手工定制的西裝也報廢了。
“不用了。”
蘇聞禹看了眼霍城的肩頭,把手輕輕搭在傘柄,然后,往霍城的方向推了一下。
動作很慢,也很堅決。
然后,他往右前方邁出一步,毫不猶豫地把自己暴露在了雨水之下。
“我已經叫好車了,謝謝。”
蘇聞禹朝前大步而去,雨絲細細密密,順風飄灑,沒多久,他整個人就消失在雨幕之中。
霍城的右手無力地垂下,傘也跟著往下掉。
雨水打在身上,那一瞬間,他忽然覺得視線模糊,看不清前面的路。
恍惚間,他一下子想到了蘇聞禹祖母去世的那段日子。當時,他那么小心翼翼地祈求,希望讓祖母有一個漂亮的陵園可以安葬。
這件事很容易做到,所以霍城當時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但現在仔細回想,那竟然是蘇聞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以全心信賴的姿態提出自己的要求。
自那以后,蘇聞禹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任何親人了,自己就是他最親最愛的人。
他本來應該是蘇聞禹的依靠,是蘇聞禹傾訴的對象,是蘇聞禹的港灣可是他帶給了蘇聞禹什么
忽視,冷淡,傷害。
所以,現在蘇聞禹再也不需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