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不切實際的安撫,楚熹也深信不疑。
薛進看得出,楚熹在逃避,她要永遠做安陽城里無憂無慮的三小姐。
“拿錢買太平,你可想過,要向誰買太平,朝廷,沂都,還是西北,這世道一亂,人命便猶如草芥,人家要奪取你的錢財,根本無需向你伸手,兵臨城下,金戈鐵馬,那時就容不得你做主。”
“凡事有老爹呢,這不是你我該操心的。”
薛進眼中漸漸升起些許冰冷的譏誚。
不是對楚熹,而是對那個曾經幾度幻想著娶楚熹的自己。
亂世之中,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一個如此軟弱無能,貪圖安逸的女子,如何能做他薛進的妻子,如何能替她守好后方。
連那樣赤忱說愛他的楚熹,都不愿意做出抉擇,本就謹慎的楚光顯更無可指望。
薛進徹底失望“我這次離開,就不打算再回安陽了。”
“為什么”楚熹的聲音細細的,小小的,仿佛早就料到了他會這樣說,不意外,也不明白“天塌下來,還有高個頂著呢,輝瑜十二州這么大,就算打仗,也未必能打到我們這。”
薛進同樣不明白楚熹,她為什么堅信這場爭斗與她無關,與安陽無關。
薛進當然不會明白,一個在祖國母親懷抱里安穩生活二十幾年的人,有著根深蒂固的安全感,以為永遠會有強大的后盾為她遮風擋雨。
可她自己也說,能為她遮風擋雨的只有老爹。
看著楚熹小鵪鶉一樣的低著頭,薛進心不由軟了幾分,又冒出一絲不該有的希冀,他柔聲問“你要不要跟我走。”
楚熹猛地抬起頭,小黃麂似的烏黑眼珠牢牢盯著他,像是打量著,審視著眼前的人是否值得信任,仿佛他露出一星半點獵人鷹犬般的尖銳棱角,她就會舉步逃入深山,消失得無影無蹤。
薛進盡可能讓自己的神情平和“只要你愿意跟我走,眼下一時或許艱難,但我發誓,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安享太平,還過你如今過的日子,永遠不變了。”
楚熹固然是舍不得薛進的,她自覺真心愛薛進,愿意和薛進共度一生。
可離開安陽,離開老爹,跟薛進居無定所的流浪,一頭扎進那兵荒馬亂里,楚熹不敢。
她沒有薛進那么大志氣,也沒有破釜沉中的勇氣。
她只是想,在老爹的羽翼下,輕松地活著。
“我舍不得老爹”
“我們以后還會回安陽的一年,用不上一年,我一定帶你回安陽。”
薛進知道自己失態了,不過他很快為這剎那間的失態找到了一個恰當的理由。
他若把楚熹帶走,安陽就不是一步廢棄,待他拿下了西丘,西北軍入關,大局已定,楚光顯再怎么不情愿,看在楚熹的份上,也會向西北投誠。
在薛進滿懷期待的眼神下,楚熹終于開口“那我在安陽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