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深之慧臉色皆變,之慧忙道“你別急,慢慢說。”
小廝氣喘吁吁道“錫州剛來信,說史家少爺前兒夜里死于兵變。”
史家少爺是錫州都督的獨子,史都督把他看得比命還重,因此陸城主才將自己的嫡女之敏許配給了史家,按計劃,今年八月兩人就要成婚。
之敏的嫁衣都預備好了。
之慧見過那史家少爺,心里早把他當妹婿看待,聽聞噩耗,不禁落淚“好好的太平日子不過,這是做什么啊。”
錫州都督之子死于兵變的消息很快從沂都傳到了安陽,與此同時,西邊也出了一樁大事。
“你說什么廉克和梁城主鬧翻了”
老二剛從外面回來,滿頭大汗,口干舌燥,端起茶壺牛飲一通才說道“那,那廉克要拿東丘府的李玉做人質,以此要挾西北軍退兵,梁城主不同意,兩人就為這事撕破了臉,廉克鳩占鵲巢,要將梁城主從東丘攆出去。”
老爹聽得一愣一愣“他娘的,廉克瘋啦,梁家守城數十年,豈是他說攆出就攆出去的”
老二又道“還有更嚇人的,那廉克重兵逼退了梁城主,把李玉從地牢里提出來,拎到城墻上,對李善放話,若李善不退兵,就將李玉一刀刀凌遲。”
“真是瘋子梁家審問李玉將近一年,愣是沒從李玉嘴里問出一個字,那分明是個不要命的,廉克這么做非把西北軍逼紅眼不可”
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楚熹已然練就了一顆大心臟,非常心平氣和道“我想廉克也就是嚇唬嚇唬李善,不敢真殺,這有什么嚇人的。”
“不嚇人的不是廉克是李善李善在廉克說完之后,便拉起弓箭要親手射殺李玉,被薛進一把攔住了,緊接著李善就把弓箭給了薛進,要薛進殺了李玉,再率兵攻入東丘,為李玉報仇雪恨。”
“這,這是要拿李玉祭旗啊”老爹此時完全忘卻了什么利弊,只當故事聽的,聽的津津有味“所以到底殺沒殺應該不能吧,那李玉對西北可是忠心耿耿的,換我,我可狠不下心。”
“是啊,廉克也這么以為的。”
楚熹猛地坐直“照你這意思,真殺了”
老二點點頭,咽了口唾沫說“是薛進動的手。”
“他,他不是眼睛壞了嗎”
“射了足足十二箭,生生把李玉殺了聽說,李玉斷氣的時候,他兩只眼睛里都滴血了。”
老爹聞言,幾乎癱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道“荒蠻子這次是徹底豁出去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老二“嗯”了聲道“西北軍誓為李玉報仇雪恨,各個不要命似的拿著火藥往城門底下沖,硬是把東丘城門炸開了,照這架勢,我想東丘也守不了幾日,百姓怕西北軍會屠城,如今都往合州常州逃命,我回來這一路瞧見不少東丘百姓,哎,這世道一亂,活不下去的都落草為寇了,占山為王,打家劫舍,有的竟也成了一方勢力。”
老二這趟出去見聞不少,東扯一句,西扯一句,又說到了西丘“對了,那個寧繁金不是沒跑出去,成了西北軍的階下囚嗎。”
楚熹怔怔的問“薛進,把他也殺了”
“那倒沒有,薛進的意思,是留著他的性命,安撫西丘百姓,可寧繁金不愿做階下囚,在大獄里自戕了,沒承想你那句寧死不屈,竟一語成讖。”
楚熹恍惚間仿佛看到了第一次見寧繁金時的景象。
他穿著一身金繡鳳凰墨綠長袍,祥云紋藏青小短褂,雙手背在身后,一走一晃悠,漫不經心的把玩著翡翠珠串,如同花枝招展的金孔雀。
那個愚笨自負,不討人喜歡的寧繁金,那個可以躺在草地里看一整天白云的寧繁金,那個本該安逸富貴度過一生的寧繁金,用死證明了他的確是生來驕傲的。
楚熹忽然想起那日在沂都府,梁明山死后,薛進對她說的那一番話。
“這世間曲直對錯,永遠都是強者說的算,弱者活該受人欺凌,要么站起來,要么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或許能保全性命。”
她那時并沒有真正理解這番話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