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的是他薛進,他那時竟還覺得,楚熹是個軟弱無能,貪圖安逸的草包三小姐。
“退兵回營”
眼看薛軍如退潮一般緩緩離開安陽城,楚熹渾身力氣盡失,一頭栽倒在滿地干涸的血泊當中。
不遠處的老大嚇了一跳,忙跑上前“三妹妹”
“我沒事,我沒事,好累啊。”
“大哥背你回府里。”
“不用,我在這歇一會,你快去找人救治傷病。”
“傷兵那邊有老爹和老二他們呢。”
老大說著,一把將楚熹攬到背上。
雖打退了薛軍,但城衛們臉上并無多少喜色,默不作聲的清理著戰場,像一具具行尸走肉,而他們手里抬著的,肩上扛著的,都是在這場戰事中死去的城衛。
也許天黑之前的傍晚,這些城衛還在與父母妻兒共享天倫之樂,還是父母妻兒眼中的頂梁柱,可如今,他們倒下了,永遠也起不來了。
楚熹趴在老大的肩上,沉重的嘆了口氣“這時節不能大辦喪事,叫老爹多多給他們家里一些撫恤。”
“老爹自會處置的,三妹妹不用為此操心。”
“大哥,老爹今日好像有點害怕。”
老大笑了一聲道“是啊,我原以為這世上,沒有什么是楚貔貅會怕的。”他默默片刻,又道“老爹真的老了,三妹妹也長大了。”
東邊天際浮起大片魚肚白,一抹亮光逐漸向外擴散,給那朦朧青山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漫天絢爛的朝霞,沖刷了清晨前的寂寥,安陽城中雞鳴不斷,炊煙直上,日子仍然要繼續。
而薛軍大營那邊的景象就要相對凄慘的多。
甚囂塵上,黑煙滾滾,糧草和營帳都燒了大半,守備營帳的官兵各個灰頭土臉,他們想救火,可儲水有限,是大軍返回才硬生生將火撲滅了。
得知是一群身材瘦小,腿腳輕快的黑衣人沖進營帳四處放火,薛進臉色陰沉的可怕。
“薛帥緇兵補給最快也要四日,剩下的糧草勉強能支撐,可兵士們無營帳御寒”
軍需官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叫什么事啊,五萬兵馬攻打小小的安陽,吃了個敗仗也就罷了,大營竟也沒有保住,傳出去真是夠丟人的
薛進緊握著拳,再忍不住怒氣,一腳踢翻跪在他跟前的守營官兵“將這個玩忽職守的廢物拖出去軍法處置”
那官兵尚未來得及開口求饒,便被薛進身邊的將士捂著嘴拖了下去。
慎良道“薛帥息怒,為今之計,只有先占住距此三里之遙的安民村。”
“這”崔無聞言猶疑道“若掀起民憤該如何是好,依我之見,應當先退兵回常德,緩議攻城之法。”
薛進皺著眉頭問“崔軍謀以為此次兵敗根結在何處。”
“其一,護城河難以逾越,其二,城墻高不可攀,其三,城內火藥充足,其四軍民齊心。”崔無很無奈地說“若非百姓將投石車的火撲滅,我們不會打的這般艱巨。”
廖三惱怒的在旁補充“還有那個楚熹原本云梯營都登上城墻了,眼看著要殺進去了楚熹一來,在城墻上東竄西竄的,竟用火油燒了云梯”
楚熹自覺她在城樓上行蹤隱秘,殊不知廖三在底下看得真真切切,男人堆里鉆出個穿粉衣裳的小姑娘,就別提有多明顯。
“城內無水,土質松軟,可以挖通地道使護城河決堤。”薛進冷靜下來,不緊不慢的發號施令“比起糧草營帳,軍中更缺醫傷驅疫的草藥,慎良,你率五千兵馬送傷兵回常德,司其,崔無,你們帶人去挖通地道,廖三,你親自去盯緊安陽城,有什么動靜立刻派人來報。”
廖三不喜歡這樁差事。
非常,非常的不喜歡。
安陽城以少勝多,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自然要祭纛犒軍,晌午過后便開始在城樓上宰豬殺羊,煮豬肉,蒸羊肉,香味四處彌漫,直往廖三鼻孔里鉆,到了夜里,百姓們點天燈祭奠死去的城衛,燦若繁星的天燈從安陽城里升起,說不出的繁華熱鬧。
廖三咬了一口硬邦邦的干糧,真想再殺上去打一場。
可薛軍這一遭折損不少,糧草營帳也被燒了,沒有個天緩不過來,因此城內正高歌飲酒,大擺慶功宴。
城主府前院,燈火通明,曲樂交加,十張大圓桌上滿滿當當的酒菜,府中仆婢忙得腳不沾地,卻各個眉開眼笑。
“少城主屬下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