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軍和薛軍隔江對峙,從正月初打到了二月中旬,雙方皆不少傷亡,安陽一帶冰面上大片大片鮮紅血跡,已然融入冰水之中,的,又不消散,總是夜里凝聚,白晝化開。
都立春一個多月了,這天兒竟還這么冷。氣候有異,令以耕種為生的百姓心中惶惶不安。按照過往經驗,每一個極寒冷冬后必有大旱。
“哎,也不知今年收成如何。”
“咱們在安陽府當差,總歸不會餓著,何必操這份心。”
安陽府里的仆婢,見識遠勝外面尋常百姓,知道的多,思慮的自然也多“我不是怕旱災糧草供應不上嗎,薛軍若敗了,恁以為咱們的日子能好過”
“嘖嘖,你還不知道吧,北邊今年雪災,死老多人了,據說是上蒼降怒,天要亡周,這場仗薛軍準是要贏的呀,你就踏踏實實把心放肚子里吧。”
楚熹去找老爹的路上無意聽見府里下人的對話,不禁搖頭苦笑。
上蒼降怒,天要亡周。
這八個大字在寒潮來臨的一個月時間內,幾乎傳遍了輝瑜十二州,和當初陸廣寧死后關于陸家種種謠言一樣,都是有人在幕后推動。
薛進從謝燕平手里學到了這招,并學以致用,意圖攪亂朝廷軍心,穩定己方軍心。
辦法是蠢辦法,好用是真好用,在這封建迷信的大環境里,天災皆成了爭權奪利的利器。
來到老爹書房,只見他裹著一身厚實的大氅,正坐在炭爐前暖手,饒是如此也有些瑟瑟,足以說明這天兒究竟多冷。
“老爹,你找我什么事”
“恁來瞧瞧這個。”
“晉州,舅舅的信”
“是啊是啊,前些日子恁不托我幫忙找陸家小六嗎,我借著送賀禮給恁二舅舅托了信,他幫著找了一個月。”
楚熹忙問“如何,有消息了嗎”
老爹大笑道“晉州是鐘家的地盤,找個人還不輕而易舉,如今陸家小六已經安頓在都督府里了。”
楚熹頗感意外“舅舅怎這么上心,老爹送了什么賀禮”
“跟那沒關系,恁舅舅是想用這陸家小六跟薛軍牽橋搭線,給鐘家留條后路嘛,我瞧他話里話外的,對朝廷還是有諸多不滿,只礙于瑜王歸順了朝廷,聯起手來霸住了北六州,他沒法子才忍辱負重的。”
“不太實誠吧”
老爹扭身給楚熹倒了杯熱乎乎的姜茶,慢條斯理道“今冬極寒,凍死人畜極多,收成又成問題,朝廷只顧著打仗,一味向各州征兵征糧,更是雪上加霜了,他對朝廷不滿是真,至于忍辱負重嘛,興許不大實誠,橫豎朝廷當家,晉州也是他做主。”
楚熹捧著姜茶坐到椅子上,點了點頭,仍有困惑“據我所知瑜王一度比朝廷勢大,怎么好端端的就歸順了朝廷呢,周文帝有如此手段,當初何至于被廉忠欺負成那個樣子。”
“恁二舅信上還真提起這事了。”老爹笑道“瑜王麾下有個叫趙立群的恁曉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