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央錯愕不已,幾番翻看后終于確定這是裴知衍所著的書,而且并非拓印是手書。
書頁已經泛黃,看起來年頭已經久遠,還有用墨圈去的錯字,可見書寫時的漫不經心,措辭也遠不像現在這般一絲不茍,不乏一些俗常的市井之詞,反到讓人能浸入其中。
季央看得出神,連竹簾挑起的聲響都沒聽見,還是陸念叫她才回過神來。
季央將書合起放在腿上,笑說“你可來了。”見她身上帶著寒氣,斟了杯熱茶給她,“喝杯茶暖暖身子。”
陸念笑笑喝了口茶,又將手放在一旁的燎爐上暖了暖,才左右打量了季央一圈,笑道“果真成了親,瞧著都不一樣了。”
季央摸摸自己的臉,不解的問“哪里不一樣了”
陸念用手掩著嘴,湊到她耳邊輕聲說話。
季央聽到一半臉頰就騰的燙紅了起來,她推開陸念嗔罵道“你可還記得你是個閨閣女子。”
陸念看她羞憤難耐的模樣,笑得肩膀都顫了起來,“我又與你不同,是正兒八經的大家閨秀,從前我在江寧可是橫行霸道的。”
季央看她笑得淚花都來了,眼底卻藏著一抹哀愁之色,知道她是故意裝出沒事的樣子。
季央拿出手絹替她拭了拭眼圈,“你就拿我打趣吧,我也隨你說了。”
季央什么也不問,只是傾聽陪伴,陸念就慢慢地說,與她說起在江寧的人和事,“江寧的水也比這里清,山也比這里高。”她將頭枕在季央肩上,喃喃道“阿央,我想回江寧了。”
季央柔聲笑道“你說得那么好,我都想去了。”
“那我們一起去吧。”陸念眼睛一亮,隨即又暗淡了下來,她知道季央不可能陪她去,沒人會陪她去。
陸念道“我瞎說的。”
季央一時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輕輕拍她的手,陸念的衣袂自手腕上滑落,潔白的手臂上赫然是好幾塊淤青的痕跡。
季央臉色一變,抬起她的手問“這是什么”
陸念吃痛抽了口氣,將手收回擼下袖子遮掩住,“沒什么,不小心撞到了。”
季央根本不信,這哪里會是裝出來的,分明像是被掐的,陸念再怎么也是陸侍郎的女兒,陸夫人與陸悠寧就算再不喜她也不敢明著這么欺負她,而且以陸念的性子就算冒著被陸侍郎責罵的風險,也不會讓自己吃這樣的虧。
她就不是一個會忍氣吞聲的人,曾經陸念還教她說,若是打不過,咬也咬上一口。
季央抿了抿唇道“是不是伯母”
陸念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她撫著自己的手臂,笑得無力,“阿央,你說活成我娘親那樣是不是很可悲。”
為了丈夫的多看一眼,為了不與正妻起沖突,她不僅自己忍氣吞聲,還要她的女兒陪著一起熬,不許她與陸悠寧起沖突,更不許她爭,有不順心就拿她出氣。
陸念倒不是覺得有多痛,她只是怒其不爭。
她想一走了之,可溫氏是她的娘親,她沒法扔下她不管。
陸念慢慢說著,語調甚至沒有起伏,季央卻能聽出她話語里的悲傷。
季央道“伯母是等了太久盼了太久,不敢再有一絲一毫的變故,她早已陷在了自己這種情緒里,你改變不了她,你能做的就是讓自己好好的。”
“陸侍郎對你一定是有虧欠的,你兄長也很關心你,你要想辦法讓自己過得好。”
陸念沉默下來,許久才點點頭。
季央還是不放心的拉著陸念說了好多。
陸念看她無比憂心的樣子,笑得合不攏嘴,“我就是氣不過,沒你想得那么不得了。”
她口吻嫌棄,“都是我大哥他瞎操心。”
季央看她是真的好了點才放心下來。
二人話著話,眼看著快到午時,季央才與她告別去了大理寺。
臨走前她還將那本四時幽記買了下來。
裴知衍從地牢出來,聞到自己身上粘著的血腥之氣,先去換了衣裳才去見季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