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等等吧。晚些時候,問一下涼月君的意見。”
角面露難色。他輕嘆一聲。
“用徵師弟的話說,涼月君就好像‘住在戲樓看戲的’。我也不清楚他的建議,于我們而言有多大程度的參考價值。”
“不要對師父的客人無禮。”
“抱歉。我沒有那個意思。”
宮默默披上了披肩。她喃喃著:“一個兩個平時派不上用場,闖起禍來倒是個頂個兒的。大后天就是除夕了,怕是警署賣給霏云軒一個面子,沒打算讓他們在獄里度過大年三十。”
角看得出,她只是那樣嗔怪,并不真那么憤怒。
“他們也是為了戲樓。商的話,尤其想和小師妹一起過團圓年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之后,我去警署接他們吧。”角這樣說了。
“……你去嗎。”宮終于轉過臉,看向他,“你不擔心他們認出你來,抓你歸案了?”
“也許能這么做,他們早這么做了。”角淺淺笑了一下,繼而嚴肅起來,“如果我的仇家想,也許我早就小命不保。但十多年細數下來,我在異鄉也拋頭露面了不少次,要抓早就抓了。更何況這么長時間過去,內地的格局也一定發生了不小的變化,他們是否還得勢,也是個未知數。我知道你們保護了我很久。保的不是我的安全,而是我的想法,我的心。這節骨眼下,我不該再繼續縮在家里……多少也該走出來,幫大家做點外面的事了。”
宮看著他,看了挺久。天黑了,店家的燈籠都亮起來,霏云軒門口也點上了。他們的臉被映得發紅。霓虹燈接二連三也亮起來,冷艷的色彩這才沖淡了暖意。
“連這條老街,也不那么堅守了。”宮的視線從左掃到右,“摒棄傳統,與時俱進,是他們的想法吧。也許有一天,整條街都會失去那種古老的味道。”
“您覺得不是好事嗎?”角問。
“看師父怎么想了。”
“師父大約不喜歡。”
“倒也未必。”
“是么……”角說,“我一直以為,師父是個喜歡傳統的人。”
“她只是……害怕改變。”宮說,“改變,會摧毀很多舊的東西。不愿走的,走不出來的,跟不上的,都會死。”
“跑起來,很累,代價很大。”
“不跑便只有對抗。”宮低聲說,不知是不是說給自己聽,“但究竟在對抗什么……”
漆黑的天空看不到星星。今天是個陰天,而冬日的、陰天的夜總是格外冷。但曜州從不會冷,永遠有人,永遠有燈,永遠有火。
涼月君點亮了桌上的燭臺,于是整間屋子明亮起來。
“你究竟要藏到什么時候?”他對空蕩蕩的房間說,“公安廳的人都喜歡不請自來?”
于是有人從陰影里走出。皋月君將輕飄飄的公文包拿到身后,背著手,站到了門口。涼月君移動輪椅,從靠窗的彎廊里現身。他身上臥著毛茸茸的東西,時不時伸手幫它順毛。兩人隔著一個小房間的距離,相互不再靠近一步。
“別誤會。我雖乘著晗英小姐的車來,卻沒打算為難霏云軒。我只請她捎我一陣,我在這一帶有位老朋友需要拜訪。我們不過恰好有著相同的目的地罷了。”
“世上哪兒有這么巧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