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無從查證,這些異常都是如何產生的,更不知道對付他們的方法。”莫惟明將手指插進頭發,懊惱地搓了搓,“錯亂的空間也好,天花板上的不明物也好……唔,我想一下。我想一下……”
歐陽小心地問:“你有什么頭緒嗎?”
“你能形容一下,之前你在天花板上看到了什么嗎?”
“呃。雖然是很不愉快的回憶,但我盡力吧。那些東西,形狀大小都各不相同,但都給人一種纖細干涸的感覺。它們都有著細密的絨毛,純白色居多,均勻地分布在某種框架上。有一小撮一小撮的花兒,也是絨毛制成的,比普通的絨更長。它們像盛開的小花,呈現放射狀。更多的我就想不起來了……那畫面太惡心。不。如果是在別的環境下,興許很漂亮。”
“在這兒,不論多美麗的東西都顯得可怕,因而變得丑陋。”莫惟明如是說,“但我聽你說的……已經猜出了大概。該死,這是我最不希望發生的情況。”
“最不希望發生?”歐陽將硨磲攥得更緊,“你還是說吧。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你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無非是死在這兒。哈哈。”歐陽干笑兩聲,“再壞一點兒,是生不如死。”
“如果你是珍視同伴的人,這可能比生不如死更糟。”
“什么意思?”
歐陽猛地坐正,看向垂著頭的莫惟明。他蔫蔫地說著,語調了無生氣。
“那種讓生物產生絨毛的東西,是一種特殊的真菌。我在和梧惠分開前,恰好給她提到過。我以為現在這種菌應該已經滅絕了,沒曾想竟潛伏得這樣深,這樣久。”
“真菌嗎……果然,那些動物都是一副被感染的樣子。”
“你注意到了嗎?那些被感染的小生物,對聲音比較敏感。但聽你的描述,它們其實已經死去多時,只留下干巴巴的皮肉和骨架。這些菌已分解了它們所能吸收的部分。所以這些被寄生的生命,都不該具有聽力。所以——”
“所以它們所敏感的,其實是,振動?”
“對,你太聰明。”莫惟明毫無意義地夸贊了一句,“它們對氣流應該同樣敏感,但氣流可能還不足以撼動它們,讓孢子隨之散落。如果是振動,刺激則稍微強些,越大的振幅對它們來說越有利。畢竟地下室的風還是很隨機的,尤其是在空間錯亂的情況下……它們無意義地隨風灑落孢子,只是在浪費。”
“所以你的意思是,被這種真菌寄生的生物,會通過振動來鎖定下一個宿主?”
“這只是我的猜測。因為在我對它有所了解的那幾年,我們還沒有機會將它的習性研究到這一步。按理說,當時的被寄生者,應該已經被燒成灰了才對。我不知道它們是怎么在這里繁衍生息的,但看得出,總是有誤入深處的小動物淪落到這個結局。”
“被這種真菌寄生,一定很痛苦吧……”
“痛苦都只是其次了。研究團隊起初以為,它是一種能對神經產生作用的細菌,但他們搞錯了。我所了解的時代,它們還只是潛藏在生物的體內,因為它們還需要操縱該生物的皮囊,以接近同類,將孢子擴散出去。所幸危險還沒發生,就已經通過一些矛盾的行為自我扼殺了。它們最終會蔓延到體外,可能是體內的營養物質已被侵蝕殆盡,也可能是它們發生了某種變異。比如,發現表露在外對現在的環境而言更高效。”
畢竟,只有融入人類,才需要學習更復雜的體系。這一點,莫惟明沒敢明說。
“你說的,我大概聽明白了。所以,那個女人是感覺自己已被感染,生怕傳染給我們,才在理性尚存的時候催我們逃命……”
“因為擴散方式是未知的。如果孢子在空氣中的密度到達了一個量級,我們也兇多吉少了。如果足夠幸運,可能沒趕上最活躍的傳播期。但你還記得你說,抬頭看到的東西嗎?”
“當然記得……”
“有一種異常艷麗的寄生蟲,會鉆入蝸牛的眼睛里左右扭動,以吸引捕食者的目光,寄生到鳥類體內。有一種蜂,會破壞其他昆蟲的關節神經,將卵產在它們體內,并拖回自己的巢穴。等幼蟲孵化后,會吃掉自己棲身的‘活體小屋’。在整個過程里,這只倒霉的蟲甚至是清醒的。而很多菌……也會在蜘蛛等動物身上生長。它們會操縱蟲子不斷爬向高處,倒掛在上面,以效率最高的方式散布自己的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