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惠幾乎不敢再看,但她的目光卻被那肢體的扭曲所吸引。原本應該在生理上有強烈反應的血腥的場面,卻被一種近乎冰冷的恐懼所取代。她覺得自己不敢直視,但無法逃避。那個身影依然緩緩向前移動,斷肢處留下一地的粉塵和裂紋。
“他怎么回事……還在走?他一點兒也不痛嗎?”
梧惠忍不住發問,努力壓下想要后退的沖動,但腳步卻不由自主地放緩了。
“別停,繼續跟著。”青年壓低聲音提醒,似乎對這一切并不意外。該說,不愧是殷社訓練有素的人嗎?在這種地方活到現在,本來就堪稱奇跡了。青年的注意力始終集中在前方的目標上,仿佛早就料到了這些怪異現象。
前方的謎團仿佛是一張巨網,逐漸將他們包裹起來。
兩人悄無聲息地跟著那“半個偷渡客”,直到他停下來,稍微靠近一個顯得格外突兀的物體。梧惠和青年也隨著停下了腳步,目光落在那物體上,神情逐漸變得復雜。遠遠看去,那好像是一大團靠墻擺放的垃圾,或者……雕塑?
誰會往這方面聯想呢?在這種地方。雕塑的出現實在是太不協調了。目標沒有過多停留而是繼續前進。靠近這邊時,梧惠和青年卻不由得雙雙停下腳步。
也許,它真的是雕像?
它靠墻而立,姿態靜謐,卻又無比刺眼。造型似乎是人類,卻只有半張臉——下半張。此人面朝下方,陷入了永恒的沉默;雙腿盤坐,背部緊貼著墻面,似乎在以某種方式尋求支撐。這不自然的姿勢,和雙手的緊張張力,仿佛藏著無法言說的秘密。
梧惠細細打量這“雕像”。在某個瞬間,她突然意識到一件可怕的事。
它也許曾是個人。
一個人,一個已死的身軀。這個身軀形同枯槁,瘦弱得近乎透明,灰白色的皮膚早已失去了生氣。梧惠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盡管那并非冰冷的石雕,但毫無疑問,是藝術的杰作。
這個人的手中,抱著一把狙擊槍。梧惠明白了:逝者生前用槍對準了自己張開的嘴,讓腦袋被精準地打穿。此人死得決絕,死得徹底,沒有任何掙扎的痕跡。
腦漿濺射在身后的墻面上,鮮血早已干涸,而墻上卻留下了不自然的痕跡。
不對,墻上的痕跡并非血跡。
這片痕跡,被一種奇異的物質所覆蓋。那物質色彩斑斕,如被定格的、固化的煙花,卻濕潤而細膩,細微的毛茸茸質感讓它們看起來并非來自人類的血肉。
“霉菌……?”青年疑惑道。
像鮮艷的花朵,裂開時散發出的光澤將墻壁點綴得五彩斑斕,但那種艷麗,卻讓人感到一種莫名的寒意。已經硬化的霉菌凝結成了放射狀的、細膩的紋路,美麗又驚悚。
青年用腳尖輕輕踢了一下槍桿。金屬發出一聲脆響,緊接著,整支槍瞬間粉碎,化作齏粉。青年蹲下身,仔細檢查著,似乎在思索什么。
“難道這個人已經死了很久?槍也老化了?可是,金屬再怎么說也……”
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困惑,持續觀察。
梧惠悄悄從懷里摸出琉璃心,試探著放到尸體旁邊。令她失望的是,法器沒有表現出任何凈化的跡象,霉菌依然在墻面和人體上頑固地生長、蔓延。
果然已經太遲了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