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梧惠覺得對方很可疑,但還是照做了。在青年的腳邊,她看到一只電力更足的手電筒,只是被橫著放在走廊上,光打到側方的墻壁,于是顯得相對微弱。
青年輕笑了一聲,沒正面回答,只是用眼神示意她蹲下來,然后指了指手電光柱前的方向,“別用你的手電指過去,用眼睛看。”
梧惠蹲下來,順著他的手電光柱的邊緣望向前方。起初她什么都看不清,但仔細辨認了一會兒,隱約看到走廊的盡頭站著一個模糊的輪廓,像是一個人影。
“你是說那邊?他是你的同伴?”
“不是。”青年的語氣變得冷了下來,“我已經跟了他一段時間,剛開始喊過他,結果他沒有回應,動作卻很奇怪——不太像個正常人。我觀察了一下,他不是殷社的人,也不像是雇傭兵,更像是混進來的偷渡客之一。就像你一樣。”
“什——”梧惠努力壓低聲音,“我才不是!”
“那你是什么?你看上去不能打,也不像為殷社工作。”
“我、我,”梧惠磕磕絆絆地說,“我是九爺的客人!嘖,都怪曲羅生那個混蛋……”
大概,這不算撒謊。雖然若真是如此,那殷社的待客之道可就太耐人尋味了。青年的臉上顯露出一絲詫異。
“我是很想懷疑你……但在這時候還能理直氣壯地說這種話,也確實不像一般人。”
“你剛說,偷渡客?”梧惠一臉難以置信,“這種地方,還有偷渡客?真不要命了吧。不對……更重要的是他們到底怎么進來的?”
男人沒接話,只是目光緊緊盯著前方的那個人影。梧惠卻下意識地想到,也許這些人來這里是為了什么特殊的目的,或者有某種無法放棄的原因。這讓她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種不安:她和莫惟明誤入這里,那些人卻似乎是刻意而來——到底是為了什么?
“別輕舉妄動。我還沒弄清楚他的意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東西’。”
梧惠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她感覺,自己似乎正站在一個更大的謎團邊緣,每一次呼吸,都可能讓謎團變得更加危險和難以掌控。她的目光始終追隨著那個蹣跚的身影,內心的不安如潮水般涌動。青年悄無聲息地將手電裝進自己的背包,轉過頭來低聲說道:
“借你的手電用一下。我的太亮,容易打草驚蛇。”
“你不覺得自己的理由非常勉強嗎?”
梧惠壓低聲音反駁,盡管她非常不情愿,但還是把手電遞了過去。畢竟對方手里有槍,遇到危險能做出反應。更何況自己兩手空空,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用完還你。”
青年語氣里卻沒有半點商量的余地。他接過手電,將光線調到最低,緩緩舉起,示意梧惠跟上。兩人一前一后,腳步輕得幾乎聽不到聲音。手電微弱的光柱只夠勉強照亮前方三四步的路,而那個蹣跚的身影始終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存在。梧惠越走越不安,腦海里不停回想著青年之前的那句話——“半個人也不一定。”
她終于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
每一步,那個人都走得極其艱難,像是在用盡全力。他身體的一側像是失去了支撐,腳步一高一低,仿佛少了一只腳——的確少了一只腳。隨著距離的拉近,她甚至能看到他的右臂在低垂時異常松弛,像是早已脫離了身體的控制。
梧惠咬緊牙關,努力壓抑心中的恐懼,不讓自己喊出聲來。更讓她毛骨悚然的是,當手電光不經意地掃過那人的身側時,她清楚地看到,他的右臂已經消失了半截,袖管空蕩蕩地垂在身體側邊,卻沒有一滴血流出。
那個人依然走著。突然,他低下頭,似是在某種無聲的痛苦中掙扎。梧惠屏住了呼吸,眼神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個人的肩膀上——他的左臂竟然在一瞬間掉了下來,像一根干枯的樹枝被無情地折斷,掉到地面上發出沉悶的碰撞聲。
那只斷掉的手臂也沒有鮮血流出,而是枯如木雕,露出令人作嘔的脆弱的骨骼。
“你看到了嗎?”青年的聲音冷靜且低沉,但話語中的警告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