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曜州確診患者中首次出現死亡病例。
患者是在一個夜里被緊急移交中心醫院的。他是個生活在北城區的農戶,先前一直在家附近的診所接受治療。那邊的醫療水平遠不及中心醫院,但患者本人因擔心費用問題,始終沒有到大醫院去。他的體溫一直升降無常,直到某日突然持續十二小時居高不下,伴嘔吐、癲癇、肌肉痙攣的癥狀。
水運管制依舊嚴格。他的妻子連夜申請,找人用門板將丈夫拉到區域警署里面。那邊的公職人員嚇出一身冷汗,生怕那人死在這里,或將病原體平等地“噴灑”在每個人身上,特批了臨時渡河許可,同時聯系了中心醫院的救護車在岸邊接應。
雖然從過程上看,他們的遭遇足夠幸運;但從結果上講,他們也是不幸的。在天亮前,女人的丈夫終歸是死在了急救室里。
“他被送來的時候,身上已經出現了大面積的黑色瘢痕。直徑在一到五厘米左右。”碧玉樹對莫惟明說,“看上去非常可怕,像尸斑似的……但他還活著。”
交班的莫惟明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在這個高溫的季節下,他們都全副武裝,誰也不敢輕易將防護衣脫下。至少目前已經確認,該病原體是可以通過飛沫傳播的。
“是淤血?還是壞疽?”
“可能是淤血。皮下一層,隔著薄薄的皮膚,發亮。”分明是大夏天,碧玉樹還是搓搓手肘,“而且直到臨死前,他的體溫依然居高不下……維持在四十二度。”
“四十二度?”莫惟明感到相仿的寒意,又問了一遍,“四十二?超過四十一度,就有概率對人造成永久性的腦損傷……我們醫院里記錄的最高溫,也只有四十度吧?”
“可能和現在的氣溫也有關系。”碧玉樹搖頭,“每位患者都有嚴重的炎癥反應。還好機關反應迅速,衛生署送來了大量消炎藥,彌補了我們的缺口。但繼續這么下去,就不好說了。據說公安廳已經著手協調外界運來更多資源……但是,封城一定會持續的。”
“我理解。這下反而成了保護城外人的舉措。”莫惟明的思緒仍停留在那位死者身上,“你之前說,那個患者是天亮前死的。雖然不愿承認,但這可能是件好事。只要立刻進行尸檢,我們一定能取得重大突破。”
碧玉樹卻哀怨地看著他。
“不太樂觀。你忘了么?門口那個尖叫的女人。是他老婆。她一定要帶尸體回去呢。畢竟,很多人還是無法接受對尸體動刀的事。”
“怎么這樣……那至少讓我們拿到一些血樣吧?”
“這不用你說,他們肯定也——唉。你可千萬要對家屬保密啊。”
“我又不傻。”莫惟明皺起眉搖頭,“但不得不說,無法解剖的話,實在可惜。”
“誰說不是呢。要是讓咱們看看,一定能取得很大的進展。”
辦公室忽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莫惟明和碧玉樹同時望向墻上的表。已經這么快到交接的時間了嗎?不是還差半個小時么?他還連飯都沒顧上吃。他剛站起來,從門外進來的護士卻對他說:
“莫醫生,有人找您。”
“誰?找我?”他和碧玉樹困惑對視,“有預約嗎?”
“是個男的,說是您的親戚,我才特意轉告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