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后坐著一個女人。她有一副年輕的面容,長發卻是銀灰的,如上好銀絲傾瀉在一身繁復青衣上,與周身精致銀飾相映。她姿態優雅,望向他時露出的客套的笑容也柔美動人,如同春末泠泠細雨,在尚且清冷的荷塘畫出加以點綴的漣漪。
這自然是皋月君了,仔細說來,這還是除了朽月君以外,他第一個如此近距離接觸的六道無常。比起先前有一面之緣的水無君,她要溫柔親切得多,更不用去比朽月君那個惡劣的家伙,或者神無君那等兇神惡煞。看來,也不是所有的六道無常,都是那么性情刁鉆兇蠻的角色。
“其實,只要你拔出刀來,妾身的手下都會放你進來。”
待他落座后,皋月君輕輕地說,聲音也如人一樣空靈清雅。她的意思很明確他們認得這把刀從何而來,這將會確鑿無疑地代表朽月君的意思。
“聽上去很是大動干戈,而我不喜歡動輒喊打喊殺。若無必要,還是保持禮數的好。”尹歸鴻動了動手指,到底還是沒有端起盛著古怪液體的茶盞,“我無意威脅任何人,至少此番前來,我只想心平氣和地談些事情。”
皋月君不置可否,只是報以微笑,轉向了下一個話題
“那么,你這次前來,是帶著什么樣的問題”
“您若不怪我無禮,我就開門見山了。”尹歸鴻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傾,“我想要知道的是,去往天狗冢的路。”
天狗冢。
這個問題似乎超出了皋月君所預料的簡單范疇。她蹙起了眉,思忖片刻,面露難色。
“妾身大概能預料到你們想做些什么。但這條路,并不好走。”
她意有所指。尹歸鴻聽得出弦外之音,他沒有過多地思索,因此事他自己早已考慮周全,或至少自認為如此。
“我知道。然而我很清楚,如今我的力量太過薄弱,遠遠不夠支撐我達成目標。如此,也只能適當地借助于外物。”
“借助有很多方式,外物同樣分許多種。”皋月君沉吟著,手里的杯蓋兒輕輕摩挲茶盞,她抬起輪廓纖美的眼,眉頭淺淺擰著,好像情真意切地在為此擔憂關切,“你決意要一意孤行,選擇最為兇險的一條路嗎”
“我意已決。”
“妾身想,既然找到這里,你也不易被三言兩語改變決心。雖然如此,妾身還是將丑話說在前頭。”皋月君放下了杯子,正色道,“知道天狗冢之所在的人雖少,卻有,但所有去了那里的人,全都有去無回。”
“天狗冢并不存在于現世,而在生與死的狹縫之間。這樣的地方有很多,你也許有所耳聞,諸如葬頭河、亡人沼天狗冢也是其中之一。略有特別的是,它是由天狗的始祖生生撕裂開拓出的空間。”
皋月君不緊不慢地說著,偶爾上抬的眉眼暗自觀察著尹歸鴻的反應。他倒一直板著個臉,打進來起就是那般嚴肅,不知心里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