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不是什么好差事。”
“我知道。”冬臨說,“我只是還有很多想學的東西。但身為人類的時光,實在太過短暫,不足以支持我走下去。若是能活得更久些,想要追求的事物,終能實現吧。”
霜月君不知該說些什么。她既不能反駁,也不能認同。
“啊,那個,”冬臨指向她腰間的封魔刃,“可以稍微借我一下嗎”
她稍有猶豫,但還是將封魔刃摘了下來,緩緩遞過去。她并不覺得隗冬臨能這樣輕易做到她曾做到的事,畢竟兩人單從經歷上講就千差萬別。她若有一絲動搖,覺得冬臨可以,便不會冒著中斷當前所有任務的風險,就此斷送自己無窮的使命。
“好吧。你不要抱太大期望就是了。”
高峰之上,是終年不化的皚皚白雪,而在山腳之下,卻距初夏又近了一步。之前不到正午,太陽就變得有些灼人,傍晚天黑了好一陣卻不見空氣涼下來。雖然這氣候令人不快,不過風景倒比單調的白色要豐富得多。花兒開得更多、更密了,群蝶在叢中嬉戲,與花兒的顏色相得益彰。蟲鳴與鳥鳴更加豐富了,直到此刻的深夜還叫個不停。
只是這樣的美景,對瀧邈來說千篇一律,他已有數百個這樣的春秋了。雖說欣賞風景這種事,在同一時節的不同地方,總能令人保持新鮮,心曠神怡,但遺憾的是他現在沒有這個時間。他必須盡快到卯月君那里去。一般來說,他們并非無時無刻都形影不離,畢竟偶爾誰都有自己的事做。就算瀧邈比較清閑,卯月君的任務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帶他的。這次可不一樣。自打卯月君與霜月君交換了法器之后,他就必須寸步不離。倒不是說這琥珀就比赤真珠重要多少,而是說,持有琥珀所象征的意義比赤真珠要緊急得多。
睦月君身在何處,是一個未知數。并非是因為神無君一開始就沒有告訴他們,而是因為睦月君本人并不準備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魘天狗對他造成的傷害有多嚴重,其他人也有所耳聞。而休養生息,是要從外界汲取靈力的。哪怕是受了傷的普通人,若要快些恢復,就應當吃比以往豐盛些的飯菜。在同一處不斷汲取靈力恢復身體,可能會令當地的靈力周轉失衡,睦月君不愿這么做。另外一點,他知道自己受傷的消息會傳遍整個江湖的情報黑市。敬愛睦月君的人,不論人還是妖都占大多數,反倒是沒有見過他的、不識好歹的輕浮之士,恐怕想借此惹是生非。盡管這種不入流的角色即使在此刻也不會是睦月君的對手,但為了少些禍端,他仍會以不定的行蹤來抵御接二連三的麻煩。
不過話說回來,只要是六道無常,便能通過黃泉鈴感應到他。卯月君唯獨頭痛的是,時間拖得越長,他的蹤跡便越難尋覓。像這樣一步步一點點地挪動,只要作為半徑的時間跨度不斷加長,關于他方位的確認范圍也會不斷加大,找到的概率也就隨之減小。因此,瀧邈除了保護不算善戰的卯月君外,還能幫忙多加搜尋。再怎么說也是半個妖怪,嗅覺比身為人類的六道無常要靈敏得多。
卯月君也不是什么等閑之輩,無頭之蜂,她利用巫術占卜出了睦月君的大致范圍。前方的路,一邊是一座草木豐茂的矮山,另一邊是一山腳下的村莊。經過商議,卯月君到山上靈力充沛的地方尋覓,而瀧邈到村子里打探消息。村子不大,按理說黃昏時他們就應該已經匯合了,但是
瀧邈打探到了其他“人”的消息。
這座村子很奇怪,白天的時候,瀧邈已經真切地感受到了。明明天還亮著,正是人們該務農的時候,街上卻看不到什么人。這村子算不上破敗,但能看出經營不善,莊稼荒在地里,看上去播種時還規規矩矩,不知哪天起便疏于打理了。空氣中蔓延著淡淡的怪味,就連見多識廣的瀧邈也形容不來,像是多種糟糕氣味的集合。一整天,他只見了幾人,都是萎靡不振的模樣。路過幾戶人家時,他敏銳的耳朵能捕捉到墻內狎昵淫猥之聲。光天化日真是世風日下,但這件事怎么想怎么奇怪。直到太陽落山前,他才從一戶忘記關閉的窗戶間,窺到屋里令人震驚的景象。
瀧邈應當澄清,他對窺探他人從來沒有任何興趣。只是這個地方實在太不正常,他必須尋找一些突破口才是。而在那戶人家內,他清晰地看到,一個赤身的中年男子抱著一具一動不動的骷髏相互纏綿。
整個村子的人都瘋了。
有因必有果,他想知道這座村子究竟發生了什么,所以直到現在也并未與卯月君見面。夜深以后,隱藏在暗處的黑手終于現身且毫不避諱。
花兒最喜歡肥沃的土壤,而腐肉是最好的養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