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是人類啊,”神無君瞥了一眼鑄鍋鋪,“怎么能活到現在哦,倒有一個是個六道無常,不過也死了。另外的人,有的死在他曾感情淡薄的故土,有的永遠留在這里。”
皎沫有些意外,同時也有種莫名的心安。神無君如今能平靜地說出這些話,大概是真的走出來了。那些令人遺憾的事物,最終會隨著時間逐漸淡化,而殘留的記憶已是對此最高的敬意。有些人,只要世間尚有一人存在著關于他們的記憶,他們便不曾死去。
至于為什么他們會在鑄鍋鋪前略作停留,神無君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老板是個上了年紀的人類老頭,滿臉老人斑,正扶著一桿煙歪歪斜斜地靠在椅子上。有個伙計正在忙碌,對著一口鍋叮叮當當地敲打。他是個高大的修羅,留著藍色的大胡子,揮汗如雨。這個身姿能令神無君恍惚間想起一個人,盡管千年過去,他們定然不是同一個人,但某些特征還殘留在他的印象里,十分稀薄,卻在此刻鮮活。
按照神無君的介紹,以這座島嶼如今的面積計算,至少要二十七八個南國才抵得上他們故鄉的陸地面積。而南國的人口就算加上融入人類生活的妖怪,也比他們那里更稀疏。但是鑒于這里相對而言有更多山川河流、荒漠沼澤等不適宜人類居住的地形,城鎮的人口還算得上稠密。他們就這樣走過了許多地方,也見識了許多令人覺得與故鄉相似,又不那么相同的風景。不過意外還是時有發生。在經過一處沙漠中的城池時,神無君被人拿石頭打了。
倒也沒有聽起來那么嚴重。
具體的情況,是他們正普通地走在路上。這里的建筑都是純白色的,沒有瑕疵,據說是開采一種本地特別的山石所造。將石料從山上運到這里,也不是輕松的事,真是令人感嘆。謝轍正與他們議論這里的建筑,神無君戴著帷帽走在前頭,突然就挨了一記石子。別看那石子只有鵪鶉蛋大小,真砸到人身上可疼了。他被砸中以后,默默停下腳步。其他人看到都有些心慌。寒觴更是朝著罪魁禍首上前兩步,發出恐嚇。
“臭小子真沒家教”
是了,那是個孩子,才不到十歲。他剛上前準備訓斥他時,那男孩突然被一個婦女打橫抱走,速度快到看不清她的臉。那大約是她家的孩子,而她自知理虧,灰溜溜地跑掉了。
“連句道歉也沒有”問螢朝著那背影憤憤地說。
皎沫皺起眉,走到神無君身邊關切道,“你還好嗎”
“死不了。”他只是這樣說。
謝轍都驚呆了,原本他以為神無君會非常憤怒,但他沒有。不如說,這樣平淡才像是他的反應。可是一路上,他們都沒怎么遇到過本地人的刁難,怎么到這兒就會遭到襲擊,何況是個毛還沒長齊的孩子。雖然也有不少人對他們報以或警覺,或好奇的目光,但這么明目張膽的挑釁,還真是頭一次。
“怎么會有人這么做”謝轍感慨道,“難道這里還有未開化的野蠻人嗎”
“你看看他們的著裝打扮,像么”神無君聳聳肩,說道,“不過這也不奇怪。在這里的人,對我這樣戴黑色帷帽的人是十分警覺的。畢竟南國還有少數極端分子,覺得是我趕走他們的神呢。當然過去我是沒這帽子的,他們應該也聽過傳言,知道我特意扮成這樣了吧。”
“怎么還有這樣的人”問螢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