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塵向陳媛伸手,陳媛沒有反抗之力,所以,沈柏塵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拿到了陳媛的匕首。
一道臺階直通谷底,可惜,這么久了,那臺階上依舊沒有動靜。
陳媛壓下心中煩躁的情緒,她低眸,不動聲色地說
“二十年前,大周皇帝下旨,所有皇室子弟皆自盡于皇宮中,所以,你抗旨了”
搶了陳媛的匕首,沈柏塵卻若無其事地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他好似聽出了陳媛再拖延時間,所以,他沒有繼續回答,而是拿著匕首靠近了陳媛。
陳媛眸色稍沉,她偏開頭,卻懶得去說一些討饒的話。
臨死前,不妨給自己留點體面。
總歸她死后,沈柏塵也活不久,徐蚙一會叫他下來陪她
她閉上眼,毒素似乎還在蔓延,她心中呸了聲,都要死了,還要受蛇毒這番罪
然而,她久久未等來疼痛,反而,有人掀開了她的裙擺,陳媛倏然睜開眼,要痛斥沈柏塵惡心,可觸目所及,卻是沈柏塵用匕首劃開她腳踝上被蛇咬到的傷口。
那處早就青紫,傷口被劃開后,黑色的血液洶涌而出。
猜到他要做什么,陳媛有些怔然,可沈柏塵已經俯身而下,虛白的唇漸漸貼近傷口,陳媛倏然攥緊了衣袖,腳踝處的疼都似乎可以忽視了,她怔怔地看著沈柏塵,眸中皆是茫然困惑。
沈柏塵說了自己的身世后,按理說,他們應該是死敵。
哪怕仇恨是由他們父輩挑起的,可若說和他們無關,似也太無恥了些。
那沈柏塵為何要這么做
沈柏塵吐了一口黑血,又俯身而下,陳媛咬緊唇瓣,這副場景應該是曖昧旖旎的,可陳媛卻生不出任何褻瀆的心思,她堪堪啞聲
“你會死的。”
他的身子早就從骨子里爛掉了,如今吸了毒血,哪怕他很快吐出來,也未必沒有一絲流入四肢骸骨,哪怕只有一丁點,對于他來說,都是致命的。
沈柏塵一直沒有說話,等到那處傷口的血色變成鮮紅,他才停下來,無力地坐在陳媛身邊,他將那匕首還給了陳媛,才回答陳媛先前的問題
“我沒有抗旨。”
哪怕他當時年幼,可他的確奉旨自殺了,是徐老將他偷偷帶出來。
沈柏塵就坐她身邊,無力仰著頭,他眼中有些恍惚,仿佛在看向什么早就不存在的東西,他似乎只是將一段故事輕緩道出
“公主見過我身邊的那位老仆,我該稱他一聲外祖父。”
“那日狩獵時,截殺公主的人,是我親表弟。”
這是他在這世間唯二的親人了,可以說是,都死在陳媛手中。
陳媛手指輕輕動了一下,但她沒有說話,因為再來一次,她依舊會派人去截殺那個老仆。
“他將我帶出皇宮,告訴我要替大周報仇雪恨,教我讀書,讓我習武。”
他年幼時當真飲了毒藥,初見時,他未曾對陳媛說實話,他這一頭銀絲有悲痛緣故,可更重要的是,是當年中毒所致。
陳媛聽到這里,卻擰了擰細眉“習武你的身子不適合習武。”
習武對于他來說,就相當于慢性毒藥漸漸殘害他的身體。
沈柏塵只扯了扯唇,對她的話根本沒有泄露意外的情緒,陳媛當下了然,他早就知曉了。
徐老會讓不管不顧自己孫兒的死活,那么當初救沈柏塵的原因,就絕對不會是憐惜外孫。
沈柏塵說“從那時起,所有人都告訴我,我是大周皇室血脈,本就該是天子。”
“我要替大周報仇雪恨,要帶他們重返故土,要將大周的旗幟重新樹立起來。”
所以,他當初剛醒過來時的興奮很快就散了,無人記得他是大周皇子中最調皮、最不愛念書的那一位皇子。
“我是大周殘余的血脈,沒有選擇的權力,我若想要平穩地生活,就是罪大惡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