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春見他這模樣,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
這世間男子都渴望子嗣,哪怕霍大人對公主用情至深,恐也不會例外。
她不得不提醒霍余,小聲
“公主格外珍惜自己身子,大人若一心想要和公主在一起,就要做好準備,可不要傷了公主的心。”
伺候公主那么久,盼春對公主自然有所了解。
看似跋扈,但對自己人時心腸卻甚軟,公主輕易不會接納旁人,可一旦投入情感,就必然會是毫無保留。
霍余根本不在乎子嗣,他所在乎的只有一人而已。
他顫聲想要尋求一個答案“公主會在什么情況下生出懷孕的心思”
盼春有些抵觸回答這個問題。
她咬緊唇瓣,半晌,才低低煩躁地說
“公主絕不會生出這種心思,除非公主”
盼春倏然噤聲,那幾個字,一旦將公主代入進去,她就說不出口。
但即使如此,霍余也得到了答案。
霍余以為,在經歷前世眼睜睜地看著公主倒下的那一幕,就再也沒有什么可以讓他體會那一刻的痛不欲生。
可如今,他才知曉,他高估了自己。
這世間苦楚,他才嘗過一二罷了。
他前世被公主所救,在公主府中過了一段最安寧平靜的日子。
直到國家禍亂,他被公主舉薦,帶兵出征,戰場無情,可他依舊未曾受過什么苦。
公主抗住了所有的壓力,將一切安排得格外妥當。
所以,霍余可以任性地一心皆是兒女情長。
但公主不行,她是皇室公主,受萬民敬仰,國泰民安時,她可以任性妄為,但家國破碎時,她就失去所有任性的資格。
她明知身將死,卻嘔心瀝血地將一切事都安排好,她要給大津朝留一個后手,留一個絕不會背叛大津的后手。
她是最好的棋手,利用情愛,讓他甘之如飴地陷入情網,為她所用。
稚兒,是她對他的愧疚,唯一可以做到的彌補。
而他卻認定稚兒也只是她棋盤中的一步棋子,將她恨入了骨子中,直到二十年的苦楚和遺憾不斷加注,才變成了執著。
苦澀和愧疚席卷而來,差些壓垮了霍余,似針扎似蟲爬,硬生生地將一顆心臟往外扯,霍余忽然悶哼了一聲,喉間傳來一股血腥味。
盼春驚呼一聲“大人你怎么了”
公主一直夢魘,太醫尚在公主府未離開,很快就有太醫趕過來,可霍余卻只是堪聲說
“我沒事”
太醫面面相覷,驚駭地看著他唇角和額頭滲出的鮮血。
而霍余只是雙眼殷紅地盯著那扇緊閉的殿門。
他自以為那段情感中,他是被算計的那一個,不斷在付出,哪怕愛意盎然,也在心中藏著無盡的委屈。
可二者中,往往做決定的那個人才是最痛苦的。
因為她背負得最多,甚至哪怕死后也只會被誤解。
他憑什么認為,在日日夜夜的抵死纏綿中,只有他一個人動了心
日色很快落幕,夕陽余暉漸漸散去,將公主府籠罩進一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