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病臥床榻久矣,已不理朝中之事,如今一應朝政皆由東宮代理。但謀逆之亂乃是大罪,太子不敢定奪,只能如實將情況稟去御前。
圣上聽后雖氣,但也著實提不上力氣來處理這樁謀逆。他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所以便說一切叫太子自己處置。
太子仁德,倒沒趁機大行殺戮,而是命禁軍先將這些人各自押去了地牢中。便是要行處置,也得先行審問,再行定罪。
晉王等一干眾犯關押在了地牢最深處,魏無垠同他們分開了。從謀事到事敗,不過就短短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魏無垠甚至都有些沒緩過神來,只覺這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如今這種情況,他自然是已猜到了太子早看穿了他心思,不過是在將計就計而已。
而晉王那邊呢此番他們父子幾個,多半是覺得他假意投靠,正在痛恨的大罵特罵他吧。
但不管怎樣,如今他算是完了。只是沒想到,他在太子面前那么謹慎小心,竟還是叫他瞧出了端倪來。他實在想不通,他到底是哪一步走錯了,叫太子看出了貓膩
想著大仇不能得報,甚至連璟兒也得跟著一同遭殃魏無垠心中不無怨憤之意。
怨憤至極,卻無能為力,再也回天無術的時候,不免也要抱怨老天一二句。怨恨天道不公,竟叫惡人囂張得勢,而好人卻只能枉死。
魏無垠正恨著靜華兄妹,甚至連帶著也恨著魏珩這個自己兒子時,就在此刻,牢頭過來開了門,大著嗓門粗著嗓音道“逆犯魏無垠,有人來探。”那牢頭粗魯說罷,便轉過身去又和顏悅色道,“世子您請快,可別太為難了我們。”
魏珩遞了一錠銀子給他“勞煩了。”
那牢頭收了銀子走后,牢房內瞬間又安靜下來。地牢陰暗,魏無垠是借著燭光,才勉強將人打量清楚。當瞧見來人時,他越發一腔憤恨涌上心頭,但奈何手腳皆被鐵鏈鎖住了,縱是有教訓的心,也再無那個力氣和本事了。
而魏珩,則只立在他面前,靜靜望著他。
魏無垠話還是能說的,他憤怒道“你也別得意。你也是魏家的種,是我兒子,身上流著我這個逆犯的血脈。便是你母親幫你求情,你也未必能夠全身而退。你想看你老子的笑話,你做夢”
說到看笑話,魏珩便想到了陶姨娘。想到陶姨娘給他帶去的笑話,他便真的笑了。
“你笑什么”見他這樣笑,很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甚至可以說是胸有成竹,并不畏懼,魏無垠更是心生厭惡。
其實說來也可笑,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便是她囂張嬌縱,甚至是殺人狂魔,你也會覺得她千好萬好,甚至還會為她的那些錯尋些理由和借口。而當你不喜歡一個人,對這個人生了厭惡之心時,便又會覺得她的那些率性而為是十惡不赦。
魏珩心中早明白一切,不過是他變了心,對他母親不愛了而已。
當然,如今他愛或是不愛,這一切都不重要。他如今過來,不是來替自己母親討公道,也不是要讓他自責羞愧,他不過就是想來看他笑話而已。
既是看笑話的,那又怎能隨著他的話走呢
所以魏珩說“在兒子來之前,父親一定心中惱火又疑惑,為何您在舅父跟前小心翼翼,不曾透露過絲毫不忠,卻為何還是叫舅父看出來,且將計就計,早有應對呢”相比于魏無垠此刻的抓狂和盛怒,魏珩語調輕松悠閑,甚至帶著些勝利后的得意。
魏無垠雙目一會兒熾熱如烈火,一會兒又陰冷似毒蛇。他瞪著面前的兒子,一言不發。但此刻他卻顯然已經猜到,是他這個兒子看出了端倪,是他去東宮提醒太子的。
可他不明白的是,他是如何看得出的
他又是如何能勸說得動太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