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潔而善良的埃及人有很多,他們密密麻麻地擠在規模有限的船只上,眼神緊張地望著腳邊幽暗的冥河水面,不知在等待著什么。
同樣坐在船上的奧西里斯氣定神閑,時不時向壁畫外的艾麗希看一眼,使個眼色。
艾麗希卻一頭霧水。
在冥河里行駛的冥船,和她又有什么關系
誰知就在此刻,艾麗希袖管一動,一只小小的,色澤深黑的小蛇爬了出來,沖壁畫上的情景探頭探腦。
“阿佩普”
艾麗希突然明白了。
這些埃及的亡者,通往冥界道路上最大的危險就是“混沌之獸”阿佩普,這條巨蛇將會在冥河內出沒,威脅冥船的安全,只有過了阿佩普這一關,冥船上的亡者才會真正擺脫危險,抵達代表“永生”的彼岸。
然而阿佩普現在只是個躲在她袖子里的“小家伙”。
所以壁畫上的相互攙扶著,望著腳下黑暗冥河的亡者們。現在純粹是瞎緊張。
艾麗希再也沒能想到事情竟會這樣發展,壁畫竟能如此“互動”。任憑她的心情沉入河底,情緒如此低落,此刻的艾麗希也忍不住揚起嘴角,微笑著以眼神回應壁畫中的奧西里斯。
就在這一刻,金字塔內通道盡頭,突然亮起了一盞幽幽的明燈。
至此,壁畫上的一切特異都消失了,奧西里斯不再看向墻壁外,亡者們緊張的表情瞬間凝固,成為永恒。
艾麗希不再沉浸于壁畫上的亡者世界,她大踏步向那盞幽燈所在的位置走去。
通道的盡頭是一座小廳。
在邁進這座小廳的一刻,艾麗希舉頭向上望去,只見這座小廳看似占地不大,但是內部空間卻極高,油燈的光亮只能勉強照到數十腕尺的高度,廳的頂部完全沒在幽邃的黑暗中。
這座小廳的四壁,卻布滿了專門用于盛放紙莎草卷的柜子,每一只柜子都分為數層,每一層中都堆放著一卷又一卷,或粗或細,或新或舊。艾麗希一見之下,只覺這個向上無限延伸的空間被紙莎草卷完全堆滿。
艾麗希心頭一喜難不成,孟菲斯王室司庫里的文書,全部都被送到這里來了
念頭閃過,她突然看見高處一座木柜無聲無息地自動移出,仿佛沿著空中一道無形的軌道,從十多腕尺的高空緩慢降落。
它原本空出的位置立即被旁邊的木柜移動過來填補了。左右上下升升降降,這些木柜自動重構了這規制龐大的紙莎草卷“檔案館”的形態。
艾麗希面對這場景,馬上意識到這絕對不是將散落于埃及各處的紙莎草卷匯聚在這里這么簡答它應當是一座“知識宮殿”。
懷抱著這樣的念頭,艾麗希目睹著從空中緩慢降落的紙莎草柜降落到和自己的視線平齊的位置,然后向廳中的另一個角落平行移動,在一個背對著艾麗希的形體身邊停住。
這位身披著一身米白色的亞麻色長袍,正低著頭,似乎在檢視手中的紙莎草卷。
木柜平移到祂身邊停下,祂頓時直起身,偏過頭,將手中的紙莎草卷放回了那枚木柜中。
祂放置紙莎草卷時,手伸得很長,身體距離那木柜很遠這是因為祂轉過頭時,一枚長長的喙,阻止他與木柜靠得很近。
正氣定神閑,立在這枚小廳中整理紙莎草卷的,是一位同時擁有鷺鳥頭和人的身體的神明。
知識與智慧之神,圖特。
她曾經親自前往拜見卻沒能如愿見到的神明。
艾麗希抿著嘴,微微地笑了起來。
她曾經無數次好奇地想象過,曾經作為“神之使者”頂了一天鷺鳥頭的森穆特,究竟是怎樣一副尊容。
如今她終于有一個可供參考的形象了。
艾麗希笑著笑著,雙眼竟感到微微的酸澀,以至于她不得不揚起頭,免得眼中的水汽氤氳會在圖特神面前泄露她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