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之間雖沒有聯系,但宓茶只要知道姬凌玉在禹國活躍著、看著她那十年如一日的表情、語氣,她的心里就有一份安慰。
牧師總是跟著光走的,她雖沒有達到將姬凌玉視為主人、領導的程度,但也將姬凌玉視為光路上的先鋒、道友。
就好像不管她置身何處,指南針永遠指著南北,她不一定能順利走出去,但在陌生危險的地方,手里握著一支指南針,心里便安定一些。
十六年前的保衛戰中,宓茶對姬凌玉說的那句抱歉,源于背叛的愧疚。
她的心志無法像姬凌玉那樣堅毅、始終如一地順著一條道走,歷經世事,宓茶連自己都覺得自己陌生無比。
她偏離了牧師的道路,和光系越走越遠,最終背道而馳,再也回不去她們曾經的路。
年少時那句由她出口的“不管怎么樣,我和小玉永遠是好朋友。”,大約只有姬凌玉一人遵守到底,銘記心中。
“宓茶”
一聲熟悉的聲音響在了門外,“宓茶開門你不開門,我就自己進來了”
這聲音源于柳凌蔭。
宓茶聽見了,可她坐在床邊,不想動,也不想說話。
門外又傳來些勸阻的聲音,但柳凌蔭說到做到,毫不拖泥帶水,宓茶不回應,她便自己一腳踹開了房門。
走廊上的光照入房內,在門口投下三角形的光影。
柳凌蔭身上還是軍裝,剛從前線趕回。她瞇了瞇眼,在一片黑暗中找到了宓茶的身影。
這是十六年來,柳凌蔭第二次見到宓茶沒有穿旗袍。
宓茶總說,旗袍能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舉止,所以日日穿著,但她此時背對門口坐著,身上套了件松松垮垮的睡袍,一頭白發不梳不扎,倦怠地垂在身后。
年輕時,那頭白發垂下,常給人夢幻仙逸的美感,然而此時柳凌蔭所感受到的,只是一名老人的白發蒼蒼。
于宓茶的職業和等級來講,她才剛剛走完生命的三分之一,可全身上下卻已充滿了暮年的蒼涼。
宓茶還不回頭,柳凌蔭遂大步朝她走去。百里月見自己攔不住柳凌蔭,只得先把門關上,隔絕其他的視線。
柳凌蔭繞到宓茶面前,上上下下確認她沒事后,這才松了口氣,放下心來。
末了,她看見宓茶手中的血劍,認出那是姬凌玉的劍。
大約是氣場相克,柳凌蔭打小就不喜歡姬凌玉,但同為軍人、同為劍士,在看見這樣一把血劍時,她也不禁沉默了下來。
柳凌蔭在宓茶面前站了許久,宓茶的瞳孔連動都不動一下,似乎全然沒有看見她一般。
“不管怎么樣,你沒事就好”柳凌蔭放輕了聲音,“我不是來勸你的,只是來確定一下你的情況。另外,幫百里月還有郁校長轉達一件事。”
她望著宓茶手中的劍,“姬方縉問我們要人了。雖然咱們冬天溫度低,但尸遺體放久了,也不太好。”
聽到這句話,宓茶的眼睛才動了動,睡醒似地活了過來。
她開口,喑啞道,“送回去吧”
落葉歸根,姬方縉才是她的家人,是她此生最崇敬的人。
最后的最后,她能為姬凌玉做的,也只是讓她回家罷了。
“那被俘的花百音也一起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