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后她們穿著一身太監服去哪兒都引人注目,她從大夫那里找了兩件外袍給自己和太子換上。
給太子換藥時,她發現太子胸前的箭傷已經被泡得發白,傷口浮腫似銅錢大小。
秦箏光是看著都疼,烈性的金創藥粉撒上去,正主倒是眉頭都不見皺一下。
秦箏道“傷口萬不可再沾水了。”
出宮后,為避人耳目,她沒再稱呼他“殿下”。
太子沒應聲,傷口處纏好紗布后,他沒再穿那身濕衣,只穿了秦箏找來的那件外袍,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道“必須在今夜離開汴京城。”
等到天明叛軍封鎖了各大城門,開始在城內地毯式搜尋,他們就插翅難逃了。
秦箏憂心道“入夜后四城門緊閉,如何出城”
太子沉靜吐出三字“走水路,”
汴京城外的護城河,是從運河引流過來的,運河聯通五州七郡,吳郡以南都是淮陽王的地盤,叛軍的手還伸不到那邊去。
如今的楚國,雖說王都被起義的叛軍攻占,但南有淮陽王自立政權,北有連欽侯野心勃勃,大范圍上是這三股勢力割據,小范圍上各州郡大大小小的勢力也不計其數。
秦箏正想問離開汴京后又去哪兒落腳,太子卻突然吹滅了油燈,示意她禁聲。
遠處的長街隱隱有馬蹄聲傳來,不出片刻,那凌亂的馬蹄聲就到了鄰近的街巷,還伴有步兵跑動時的甲胄碰撞聲。
“爾等即刻前去圍了秦國公府,余下人馬隨我去太師府”馬背上的將領的沉喝聲在夜里格外清晰。
秦國公府正是原身的娘家,太師府則是太子外祖家。
叛軍連夜圍府,顯然是在宮中沒搜到人,懷疑他們躲去了府上。
秦箏心中一沉,愈發清楚地認識到自己也不能留在汴京。
哪怕她是秦家女,但嫁入了皇家,她就是太子妃。且不論秦家愿不愿為了保她一個出嫁的女兒擔上滿門抄斬的風險,單是眼下這局面,她也沒法去秦家求庇佑。
沈彥之也不能指望,他現在還不是書中那個權傾朝野的攝政王,這個時候他正左右受制,世家唾棄他與叛軍為伍,叛軍又防著他這個世家子弟。
如果只是她一人,沈彥之或許還有法子保下她,問題是太子也跑了,叛軍為了得到太子的下落,怎么可能放過她。
她的命運,已經和太子綁在一起了。
等那隊叛軍離開后,太子拉開門就往外走“事不宜遲,現在就動身。”
秦箏點頭跟上,半只腳都跨出醫館了,又倒回去,從柜臺下方的抽屜里摸了兩塊碎銀和幾個銅板揣袖袋里。
面對太子投來的那一言難盡的目光,她抿了抿唇,小聲道“我這是給自己找零,那根金釵可值錢了。”
她們逃跑時走得急,她唯一的家當就是塞袖袋里的三根金釵,已經在這里用掉一根了,但接下來逃亡的路上必然少不了花錢的地方,她總不能每次都拿金釵出去抵。
身上有幾塊碎銀,遇到什么事,也能應應急。
太子沒再這個問題上同她多說,先一步踏進了月色中,秦箏忙關好醫館的門跟了上去。
到了漕運的碼頭,秦箏剛收進兜里的碎銀就派上了用場。
碼頭上停靠著不少船只,城破前沒來得及逃的大戶人家都打算趁著夜色走水路逃往南方。
但大船只有兩艘,余下的全是小船。
碼頭上擠滿了拎著大包小包的人,太子身上有傷,秦箏讓他等在外圍,自己擠到前邊去問乘船的價錢。
她身形嬌小,跟條泥鰍似的,幾下就擠到了人堆里,沒過一會兒,又從人群里擠了出來。
有個漢子被擠到了,語氣不善地喝了秦箏幾句。太子眸色一凜,怕秦箏吃虧,正要提劍過去。
卻見秦箏賠著笑給那漢子說了幾句什么,似在道歉,對方臉色還是不善,但好歹沒再發作。
秦箏小跑至太子跟前,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道“問清楚了,這些船都是去吳郡的,小船一百文載一人,大船三百文載一人,聽說水路也不太平,常有水匪出沒,我覺著大船安全些,買了上大船的船牌。”
她揚了揚手上的兩塊小木牌,木牌上刻著褪漆的字,約莫是船主人的姓氏。
這相當于是古代的船票了。
太子看著她含笑的眉眼,想起的卻是她給那漢子低聲下氣道歉的一幕,他心中百味陳雜,啞聲道“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