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丞過獎,兄長在前攻城略地,我這個做阿弟的,沒什么能耐,惟愿其后方高枕無憂。哎,可是我不去找麻煩,麻煩卻來找我,你說董家這辦得叫什么事兒”陳旻嘆氣。
羅舟身形一頓,立即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可不是,那董大郎,我看著長大的,小時候也算聰明伶俐,結果越大越渾我看還要令君出手整治他一番。”
見對方又將皮球踢回來,陳旻不動聲色,繼續道“羅縣丞可知,跟董大里應外合之人是誰”
這點羅舟真不清楚,不過這世道刺客游俠遍地走,哪個也不奇怪。
“非也,那人乃是前韓國公子,姓張名良,之前便刺殺過始皇帝。”陳旻將張良的生平大致講了便,之后沉聲道“這種人物豈是好相與的,只要計劃得逞,怕是立刻攜全縣糧草人馬加入反秦大軍。那董大與虎謀皮不自知,險些害了所有人啊”
“啪”羅舟手里的吃食掉在案上,面色蒼白道“怎、怎會如此”
他此時心亂如麻,老實講,羅舟對現在的生活還是比較滿意的,如今縣里人來人往,富商云集,他身兼要職,油水豐厚。雖說被反賊控制,但只需待在原地,假如秦軍平叛,自己也能戴罪立功。
可如果別人接管城池押他上前線可就糟了
陳旻看著他難看至極的臉色,便心里有數。對付這種老狐貍,威逼利誘都不保準,只有利益捆綁,目標一致時才真心為你謀劃。
于是繼續道“小子也不怕縣丞笑話,之前大言不慚的說不在乎私鹽通道,可如今城里人越來越多,現在庫房中的鹽最多還能撐上一個月。我已經給兄長傳消息讓他送來些,但被他們打下的城池一樣需要挺許久,估計只能解燃眉之急。不光是鹽,董家為薊縣商戶之首,本地還存活的商戶多多少少與其有點關系,若冒然出手,怕是商戶們也有意見。”
陳旻這邊姿態放得很低,給足了對方面子,讓羅舟不禁有些飄飄然。想那董聞一家,每次去都擺出一副趾高氣昂的架勢,如今更是想將整個薊縣拉下水,行事越發荒唐。
于是心中有了計較,沉吟片刻開口道“商戶那邊還是小事,商人重利,之前因為董聞有茍寇做靠山才聽命于他,如今令君看不上他,本地商戶早就蠢蠢欲動。最麻煩的還是老百姓,您有所不知,董家十分奸詐,雖說暗里早與前縣令沆瀣一氣,可明面上卻裝出一副樂善好施的樣子,經常修橋施粥。這些對董家而言不過九牛一毛,可百姓偏偏吃這一套。如果直接動他,于令君聲譽怕是有損。”
陳旻心中一動,暗道總算來了。他之所以如此費力,就是擔心好不容易穩下來的薊縣再起波瀾。明面上擺出謙卑的架勢,起身沖羅舟深深作了個揖,“縣丞助我。”
羅舟得意的捏了捏胡子,恍惚間覺得自己仿佛先秦門客謀士附身,慢悠悠道“令君多禮,快快請起。若說想要破解這點,倒也不是很難。他董家在縣里有善名,那尋個比他更德高望重不就行了。”
陳旻微愣,不知對方說的是誰。
“縣里的三老啊。”這回輪到羅舟奇怪了,“說起來,令君也進縣這么久了,為何從沒去拜會過他”
“額忙完了。”陳旻打個哈哈,對于現代人而言,那什么三老實在是個太過陌生的職位,導致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旋即又躬身感謝縣丞,二人把酒言歡,關系又近了一些。
三老,原本是戰國時間魏國的官職,秦統一后覺得不錯,便拿來沿用。擔任者一定要是德行兼備的長者,掌教化,調停百姓糾紛,最主要的工作是收稅。
車輝今年六十七,放到此時已是貧民中難得的高壽,二十年前薊縣發洪水,他傾盡所有幫助左鄰右舍,最后被推舉為三老。茍寇上任之時,因不愿跟其同流合污,便被暫停職務,在家種田務農。
如此一來,原本還算富裕的家庭立刻變得窮困潦倒。好在縣里被攻占后,家里小女兒腦子活絡,搶在人前擺了個小吃攤,倒也掙了些錢。不過現在全家人都撲在琢磨小吃上,倒顯得他閑人一個。
這讓當慣了大家長的車輝極其不自在,忍不住去挑刺,結果被自己的老妻撅了回去,“你要是看不慣,就自己想辦法弄些進項,老二媳婦馬上要生了,到時候用什么養娃兒”
接著又開始抱怨新縣令在城中招識字之人時車輝死要面子不挪窩,如今整日在家里躺著。
車輝在草席上翻了個身子,忽略自家老太婆的嘮叨,心里也憋著口氣,暗道女人頭發長見識短,懂什么。同時猶豫,要實在不行,就去縣令處看看聽聞隔壁的不過會算些賬目,上個月就領了五十旦粟米。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