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許是因為起的太早,又或者是換了地方,楊晨總覺得這個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妻子早早的煮了粟米粥,伴著用芝麻油烙成的面餅,一點腌制的小蘿卜,美美的吃了一頓。
鹽和油原本都是稀罕物,更別提餅子,這頓飯放到以前,楊晨是想都不敢想。可如今卻不同了,在令君治下,他們的生活一日好過一日,很久之前建立的驛站此時終于發揮了作用,從齊地來的鹽、薊縣產出的油,經過層層運輸,出現在老百姓的餐桌上。
不,現在不應該叫令君了,畢竟陳旻如今打下趙國,已經算這天下排得上號的起義軍勢力,因為年紀小又是出了名的禮賢下士,世人總稱贊其有“戰國四公子”之風,于是百姓們也都跟著叫公子。
不過在楊晨心中,還是覺得叫令君更親切一點。
楊晨的運氣很好,當時在薊縣,因著他是第一個站出來響應去修城墻換石磨石碾的,上面對他頗有好感,干脆讓他做了修城墻的監工,手下百來號人,還能額外領俸祿。
借著這筆錢,楊晨給妻子治好了病,又額外攢了些家業,如今已經算是小富。也是通過這點,使他明白了一個十分樸素的道理跟著公子做事,絕對少不了好處。
所以,當薊縣大軍打下趙國,上面提出想要遷一部分人口去信都之時,楊晨幾乎第一個舉手響應。
遷居的路上十分辛苦,荒郊野嶺的,只能靠雙腿去走,還要估計老幼婦孺,但好在他們人不算多,畢竟不是誰都愿意背井離鄉的。而且有士兵們護送,也還算安全。
等到了信都,雖說不如薊縣精致繁華,但他們每個遷徙的人都分到間大房子并著一筆銀錢,所以總體來說生活質量并未下降多少。
楊晨吃好飯后,套上自己的狼皮外套,跟妻子打了聲招呼,頂著風走出家門。
冬日天短,如今外面尚未大亮,楊晨就這樣,一路摸黑跌跌撞撞來到城門口,守城的士兵顯然也認識他,打了招呼便放人通行。
楊晨走到城外一角,看著遍地狼藉,嘆了口氣,“都說了讓他們收拾好再走,小崽子沒一個聽話。”
然后認命般的蹲下一塊一塊的壘起磚頭,是的,楊晨如今除了種地,還干起了老本行,幫著官府監工修城墻。趙國才剛打下來,城墻經過之前的戰亂,早就破敗不堪,所以陳旻每攻打下一個地方,首要任務就是修繕城墻。
楊晨素來性子認真,習慣性的比旁人早一個時辰到,然而才壘了兩塊,便模模糊糊的看到前方有個人蹲在地上跟自己一同干活。
呦,出息了,竟然有人比自己來的還早。楊晨挑眉,上前兩步,待看清對方動作,忍不住挑挑揀揀起來,“你這不行啊,這樣壘幾塊不要緊,多了根不住,泥要抹勻點。”
那人瞧著年紀不大,身材纖細,皮膚在微微暗沉的環境中簡直白的發光。
一看就不是個干活的,楊晨心里嘀咕,但也沒太追究,戰亂時期,因為站錯隊或犯事兒而被罰來做徭役的人非常多,也許剛開始還會鬧一下,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
古時人大多營養不均衡,老百姓十個里得有九個有“雀蒙眼”,也就是夜盲癥,稍微黑一點的地方就看不大清,楊晨也不例外。他模模糊糊的見那少年愣了一下,然后輕輕點頭,拿起工具重新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