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鄉一共大概三十戶人家,在周圍算是多的了,不過因為連年征兵,男丁去了大半,剩下的都是些老人在操持。”
“嗯。”
“雖然如此,但這里都是好田,辛苦耕耘些倒也能活得下去。”
“嗯。”
“對了,此地盛產萱草,若是曬成干,有清熱明目安神的功效,奴還記得公子晚上總睡不好覺,等晚上回去給您裝上幾捆。”
“不用那么麻煩”
鄉間小路上,一對年輕男女慢悠悠的走著。
兩人看上去都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男的面容清秀,一身玄衣,腰間掛著佩劍,氣度不凡。女子則婦人打扮,走路時特意站在對方身后,言談舉止間頗為恭敬。
原本只略作回應,直到聽到對方要去裝菜陳旻方才開口。秦朝時的萱草又叫忘憂草,就是現代的黃花菜。此地本身就貧苦,種的糧食只夠勉強糊口,全指著賣些萱草過活,對于自己,肯定是不敢要錢,如此一來,今年怕是過不下去了。
少女笑了笑,“公子還是那般心軟。”此時一陣風吹過,她捋了捋頭發,露出一張秀美的臉,正是當年獨自留在陳縣的梅香。
雖然之前陳旻就派人探聽過對方的消息,但最后終究一無所獲,在攻破陳縣大門后,他尋了幾個陳凌的心腹,得知梅香那晚就被帶出去問斬了。
眾人得知后悲痛萬分,最后還是秉著試試看的心理命人探尋,最后在陳縣下的山村里將人找到。
經過詢問后方得知,原來當時負責押送的有個曾經受過自己的恩惠,偷偷賄賂了他人,將梅香接到自己家里,對外只說是他娶的妻子。
梅香在這兒久了,雙方一來二去有了感情,便真的結為夫妻。
見到自家公子,梅香自然也是十分激動,不過還是敏銳的察覺到其情緒低落。她算是少數幾個在陳縣行宮跟婉娘接觸過的人之一,在得知事情原委后便主動提出讓陳旻在自己家中歇上兩日,散散心說不定能好些。
因為此時已是冬天,外面行人不是很多,唯有零星幾個,看見陳旻的打扮還都紛紛退讓。
這時代貴族殺平民,連理由都不用,有的甚至只憑心情,陳旻的裝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大家自然不敢與其相撞。
“婉娘的家人昨天來找過我。”梅香猶豫了下,還是說了出來。原本婉娘家里人以為能憑借她在陳旻面前站住腳,誰知陳縣才剛被打下就傳來其暴斃的消息。
要知道幾天前他們還跟婉娘傳過話,這下子人沒了,自然浮想聯翩,都以為是她惹了陳旻不高興,或是兩個孩子有什么講究,去母留子。于是整日擔驚受怕,最終求到梅香這里。
“不用管,等我回去,給他們家些封賞,再敲打一下,估計就老實了。”陳旻眉頭微皺,之后又嘆了口氣。
梅香看他嘴有些干,像之前一樣,從腰間解下水壺遞了過去。不過之前的都是銀銅所制,如今變成了獸皮壺。
陳旻接過,無意間瞧見對方粗糙的手指,心中一酸,“這段日子,你受苦了。”
搖了搖頭,梅香語氣輕松道“能與公子再見已是老天賜福,他對我也很好,沒什么苦不苦的。”
接著遲疑再三,緩緩道“婉娘的事還請公子節哀。”
陳旻身子微頓,面色復雜,“婉娘死之后,我特意去趙國舊營里尋了當時的老兵,細問才知道,殺她大父是田臧自作主張,為的不過是能多強些封賞。我二哥,根本就不知道這些事。”
梅香愣住了,“那”
“想他當年揭竿起義,何等英雄豪杰,而我為了避免接下來發生的事,又做了那么多,結果竟然毀在這種莫須有的罪名上。”陳旻勾了下嘴角,自嘲的笑了笑。
“如果說我兄長御下無方,自食其果。可那兩個孩子又算什么自己媼媼殺了自己翁翁,然后叔父為了報仇又逼死了另一人,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荒謬的事。”
梅香看著陷入迷茫的少年,微微嘆了口氣,突然話鋒一轉,“公子,要不要跟我去看場昏宴。”
陳旻眼眶通紅,聽到這番話后愣了一下,不知怎么話題到這兒來了,但最終還是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