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融化,沿著屋檐四角滴滴答答的往下落。林明霽支起窗戶,這如雨落一般的聲音就清晰了起來。
蜷在薄被中的趙息玄,聽得這樣的聲音愈發煩躁不安,扯起被子將頭蒙住,在床上輾轉反側起來。
雨落聲小了,鳥鳴聲卻又漸漸大起來了。不堪忍受的趙息玄起身坐起,正要發怒,見是林明霽站在窗前,幾只鳥雀落在窗沿上,在他手中啄食著什么。
趙息玄是不懂這些閑情雅致的,他昨夜三更天時才睡下,此刻被吵醒,神色陰沉至極。只他也不敢對林明霽發作,手握成拳忍了又忍,才披衣坐起身,“林兄怎么起的這么早”
林明霽聽到他的聲音回過頭來,他眼中映著粲然的天光,顯得瞳孔剔透如琉璃,“聽到它們在啄門窗,想來是都餓壞了。”
“他們”
“這幾只翠鳥。”站在窗沿上的鳥兒,用棕色的喙摩了摩林明霽的手指。林明霽又抓了一把米放在手心任它們啄食,“它們與我作伴也有兩三年了。”
這幾只翠鳥在趙息玄眼中,就只是擾人清夢的畜生,若不是林明霽在這里,他非拔了它們的毛喂貓去不可。
吃飽了的翠鳥猛一振翅,穿過竹林便消失不見了。
趙息玄看融化雪水滴滴答答往下落,雖靜心讀書不知年歲,卻也知春光將至。只他出門時,料峭寒風還是吹的他打了個冷戰。
竹屋外有個大缸,缸里接的雨水,平日又用木板壓著,算得上是干凈,平日林明霽就取這缸里蓄的水洗漱。困倦的直打哈欠的趙息玄,用木瓢舀了一瓢冰水洗臉之后,終于壓下困倦有了些精神。
“我去給你熱一下鍋里的粥。”林明霽想他剛起,還沒有吃東西,便好意要幫他去熱留在鍋里的粥。
吃了一個冬季的蘿卜與稀粥的趙息玄,聽到粥字,喉嚨里就涌出一股蘿卜味來,反射性的干嘔了一下之后,連忙阻攔,“林兄不必麻煩,我看今日積雪都化了,正好去市集里買些米面回來。”
林明霽過的清苦,卻不以為苦,聽趙息玄如此說,也沒有多疑,抬手將那鍋蓋又給蓋上了。他進房里拿了幾文錢給趙息玄,趙息玄知道這是他所有的錢,也沒有收倒不是他讀書讀的清高了,而是有了一袋子金葉子的他實在看不上這幾文錢,抬手擋回去,嘴上假惺惺道,“林兄過的清苦,這些錢暫且留著米面都算我的。”
“這這怎么行。”
“林兄愿意當我老師,又讓我借宿在此,這些錢算得了什么身外之物罷了。”雖說那貴公子說不要與林明霽提到他,但拿了金葉子的趙息玄,言辭間還是暗示自己才是林明霽的恩人。
林明霽聞言十分感激。
離開住了整個冬季的竹屋,本來打算去城中最大的酒樓大快朵頤的趙息玄,聞到市集上的包子味便忍不住了,買了四個肉包,又叫了一大碗陽春面,狼吞虎咽的就吃了起來。他一面吃一面在心中忿忿若不是為了以后富貴榮華,他怎么會愿意跟著林明霽吃這樣的苦。
正在趙息玄咬下一口肉包,大肆咀嚼的時候,面前忽然多了一個人影,抬起頭,是個其貌不揚的男人。
若是從前的趙息玄,見著這樣穿著布衣,看起來和教書匠沒什么區別的男人,多半會擺擺手讓他邊兒站去,不要擋著自己。但如今他也算肚子里有了些墨水,為人也內斂了許多,少了些從前看人下菜碟的嘴臉,“這位先生何故站在我面前”
男人身旁還站著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正要開口,卻被他男人擋了回去。
“實不相瞞,我與公子有過一面之緣。”男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