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急報送到王宮之中,說是邊陲鎮守的翟將軍犯了從前打仗時落下的舊疾,拖延了兩月都不見好,如今連床榻都下不了,才終于報到京城來。
皇上聞言自是震怒非常,“既都復發了兩個月,為什么現在才說那些信使呢,都是干什么吃的”
“回皇上,是翟將軍下令不許上報。”
皇上與翟將軍君臣扶持數十年,自然知道對方是什么性格不過是覺得自己能跟年輕時一樣扛過去罷了。如今天下大定,何須他再像從前那樣拼命呢。只那廝一點勸都聽不進去,放著京城的高官厚祿不要,非要跑去邊陲那樣的極寒之地替他鎮守國土。
這一回,再不能放任他了
“傳朕圣旨。”他繞回了御案之后,身旁宮人替他延展圣旨供他擬紙,“讓那翟秦即刻還朝如若抗旨,三軍上將押也要將他押回來”
“遵旨”
這一道圣旨下去,翟秦再也抗旨不成,半月之后,便乘坐馬車回到了京城。皇上本來是想將他安置在宮里,讓御醫為他精心調養,只宮闈多是女眷,為避嫌便聽從皇后的意思,騰出皇后本家在京城的一處宅邸安置翟秦,每日派御醫出宮問診。翟秦在京城也有宅邸,只他幾年都難得回去一次,府中連個伺候的下人都沒有。況且離王宮又遠,不便御醫診治。皇后的安排,一是方便精心照顧,二是也能顯出對翟家的隆寵。
在宮里做三皇子伴讀的翟臨,也得了特許出宮陪伴。
翟臨在半月前便知道皇上下的旨意,他還以為自己老子是要死在邊陲了,得知今日還朝,早早便出宮守在宅邸外。等到四匹馬拉就的馬車,在重重精兵護衛下來到面前,翟臨便迫不及待去掀馬車的簾子往里面去看,“爹”
在馬背上縱橫半載,如今卻因為病了被迫遵旨坐了半月馬車的翟將軍,感到馬車停下也是火燒屁股一樣的鉆了出來。
兩人額頭相碰,俱是一怔。
“爹,你沒死”
翟將軍聞言,眼睛瞪的渾圓,“你這渾小子,咒你老子死”
翟臨看他精神雋爍的勁兒,實在不像是他想的只剩一口氣的人。只翟將軍氣勢如虹,卻到底有傷在身,站在馬車上與半年未見的逆子對視片刻之后,便直直栽倒下來。翟臨連忙伸手扶他,旁邊也有人來幫忙。翟臨知道他是腿疾犯了,從前每到寒冬臘月,他雙腿便疼痛難忍。翟臨將他攙進府邸,等候著的御醫,便一個一個的上來替翟秦號脈。
只這些御醫,平日里治些娘娘的金貴病易如反掌,治這翟秦的武夫病,便一個圍著一個的商議,久久不敢做決定。
翟臨聽他們說的這藥方那藥方,這不妥那不妥,頭都大了,直接橫身擋過來,“燒一盆開水來,再弄兩筐木炭。”
御醫面面相覷。
“去啊。”
過了一會兒,下人捧著盛著滾燙熱水的銅盆走了進來,一人挑著兩筐木炭,翟臨雙手接過銅盆,單膝蹲在翟秦面前,跟從前一樣,將他老子的褲腿卷起來,直按著他的雙腿進了銅盆里。熱氣升騰,燒起來的木炭讓這屋子里一時熱如炎夏。幾個御醫擦著額頭熱汗,總算是敲定了診治的法子。
翟臨雖然跋扈了些,對他老子卻十分孝順,半跪在地上替他搓洗揉按,一點怨言也沒有。
翟秦早有了這樣的老毛病,得此緩解之后,不過一會兒便將恢復知覺的腿從銅盆里抽了出來,他一面看渾小子幫他放下褲腿,一面口中喋喋,“都說了是老毛病了,過了冬就不礙事了,還非要讓我回京城來養。”
御醫知道他說的是皇上。也只有翟將軍這樣的老臣,敢這樣抱怨皇上的恩典。
“你也確實要養一養了這么大的年紀了,早點服老。”方才還父慈子孝的翟臨,一下又沒大沒小起來,“你讓我去那邊陲鎮守,保準叫那些蠻子嚇的屁滾尿流。”如今天下大定,邊陲蠻夷卻仍舊會時不時挑起爭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