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誰先看到的樓曳影,擠在病榻前,只獨獨給樓鳳城留了一片清凈地的朝臣轉過身來,向樓曳影行禮。坐在位子上的樓鳳城抬眼看了他一眼,起身相迎,“皇兄。”
在外人眼里,二人的確算是兄友弟恭。
樓曳影微微點了點頭,穿過朝臣自動讓開的一條路,走到翟秦面前,翟秦要向他行禮,他抬手扶住翟秦手肘,“翟將軍不必多禮。”
而后便是一些關切之語。
一旁朝臣見如今最受隆寵的幾位皇子都來了,也明白了翟秦在皇上那里的分量,一個個愈發謹慎對待起來。只與這些文縐縐的文臣相處,實在是言辭繁冗,令人難受,樓曳影在皇上面前久了,已經是習慣了,站了半晌神色也沒有什么變化,樓西朧卻無聊的很了。他從前上朝時都難以聚精會神,現在更不用提。樓曳影見之,伸手向后面,捏了捏樓西朧的手,用目光示意他可以出去轉轉。
他們之間的小動作,叫樓鳳城收在眼底。
樓曳影看到樓西朧會意,便開口道,“皇弟,你不是有事要找翟臨嗎,先去罷。”
樓西朧也不理會在那一時間朝臣紛紛投向他的目光,感激的瞥了樓曳影一眼,應了一聲之后就出去了。
離開了沉悶的房間,走到院子里的樓西朧,在長廊下站了一會,不時又有拜訪的人,進來之后先向他行禮,樓西朧有些煩了,便沿著長廊尋一處僻靜的地方獨處。
這宅邸是皇后本家,建造的美輪美奐是不必說,還有些極精妙的景物。假山亭臺,綠蔭搖搖,樓西朧本來已經走過此處,他看以從極其茂密的魚骨曇花從山巖上直垂而下,以為后面是一處墻壁,只他慢慢踱步走過時,聽到垂下的綠蔭里,又有聲響傳出。猶豫一下之后,樓西朧挑開了垂覆下來的魚骨曇花。這綠蔭垂覆之下,果然另有乾坤里面還有一個小小的庭院,庭院之中,長著一棵葉如飛凰之羽,花若丹鳳之冠的鳳凰木,葉茂枝繁,濃密闊大。在這搖晃的樹蔭與滿地穿過樹葉的明亮光斑中,一身著黑衣,高綁墨發的青年,正在樹下練劍。
說是練劍,也不盡然,那劍身纖細,明如秋水,穿過樹影,帶來的風吹動的樹葉颯颯。鳳凰木本就顏色鮮艷,雖不是花期,卻如開了滿樹繁花那般。樹葉颯颯間有葉子飄落,那氣勢如虹的劍陡然綿軟下來,劍尖兒微顫的接住一朵飄落而下的樹葉。
此情此景,幾可入畫。
提劍的青年已經察覺到了有人窺看,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看清了來人。而后狡黠一笑,將劍背負到身后,身體騰挪,有如飄逸驚鴻。
劍光閃爍,凜冽寒氣因這紛紛的落葉而生出爛漫的情思來。
樓西朧第一次見到這樣溫柔多情的劍法,一時久久駐足觀望。
簌簌
頭頂樹葉,又叫風吹開了。
本來只是玩樂興致練劍的翟臨,連氣息都沒有亂,他看樓西朧還在,便動了戲弄的心思,上一刻還有如枝頭挽花的溫柔劍,穿透樹葉而來。劍尖正對著樓西朧。
少年的墨發蕩開,陽光下年輕英俊的面容,與逼進王宮弒君的將軍面容重合。
翟臨唇邊的笑意還沒有淡去,他正要收劍站定,問那四皇子為何偷看自己練劍,不想他卻看到仿佛受了極大驚嚇的樓西朧,瞳孔顫抖的往后退去。
劍已經收住了,翟臨唇邊的笑意也凝住了。
因為退的太快跌倒在地上的樓西朧,仰面看著他,翟臨以為是自己的劍嚇到了他,他收回背后,正要張口說些什么,樓西朧卻已經肝膽俱裂的叫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眼淚自他臉頰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翟臨無措的站在原地。這是他第一次發覺,樓西朧對他的懼意是這樣強烈又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