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著馬站在守城外的翟臨,環顧四下還未來得及清理的斷兵碎甲,從城墻上一路流下來的血跡已經歪倒的旗幟可見這一戰的艱辛。
眼眶登時就熱了,翟臨仰頭望上去,城墻上的守將也發現了他。
“此乃邊陲守城,閑雜人等速速離去”看來人孤身一人,城墻上的守將才沒有張弓搭箭。
翟臨仰起頭,扯下腰牌亮出,守將看到腰牌后眉頭一蹙,“你是何人,怎么會有翟將軍家令”
翟臨報出身份,城墻上的人仔細核驗之后才將緊閉城門打開一條縫隙,將他放了進來。
聽得下人通傳,翟將軍臉色一變,“那逆子不好好呆在京城,這時候來這里做什么”他一面罵一面起身。
翟臨來的更快,翟將軍剛剛起身,門就已經打開了。風塵仆仆,一臉倦容的翟臨站在門口,這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眼眶泛紅,看著可憐至極。
“爹”到底是血濃于水,翟臨將父無礙,幾步上前將他緊緊抱住。
本來想好好教訓他一頓的翟將軍嘆了口氣,威武面容顯出幾分難得的慈愛來,但他嘴上仍是呵斥,“你來做什么”
翟臨額頭抵在父親寬闊的肩上,彼時京城已經是因為援軍延誤滿城風雨,他提心在口,夜不能寐。如今看著父親平安,一時千言萬語道不出口,只哽咽了兩聲。
翟將軍一聲嘆息。
宋案此刻正報軍務而來,看到突然出現的翟臨微微一怔,還是翟臨好面子,匆匆松開了手臂。
“將軍。”宋案面色如常,“城中傷亡人數已經清點完畢。”
“擬一份名冊,將他們名字戶籍都記錄在上上報朝廷,有父母親眷的,除撫恤銀兩之外,還要責人親自將尸骨送還。”
“是”
等宋案走后,忙于軍務的翟將軍將翟臨也轟走了。翟臨出去之后,幾步追上宋案,叫了一聲,“宋哥。”宋案也是熟稔應和。
兩人雖身份不同,卻也因為少時玩在一處,情誼頗好。只后來翟臨去了京城,宋案則仍然留在守城之中。
“許久未見,你倒是長高了許多。”城中危機剛剛解除,宋案也放松了緊繃的神經,抬手拍了拍翟臨的肩膀,宛若對一個親近的后輩那般疼愛。
“宋哥還是沒變。”
宋案雖然柔和了目光,嘴唇卻還是習慣性的緊緊抿著。
“這幾個月”翟臨還想問一問這幾個月他們是怎么過的,宋案卻不愿提及,“已經都過去了。”
“”
兩人正好從兩個坐在地上的傷兵面前走過,翟臨見他們傷勢不重卻坐在那里,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還是宋案看出他的疑惑解答道,“城中斷糧已經幾天了,為了節省體力,巡城士兵皆可隨處而歇。”
“斷糧”翟臨這才注意到,面前的宋案已經瘦了許多,臉頰都有些微微下陷。只他體格高大,剛才乍一看見他竟然沒有發覺。
“城外已經退兵,過幾日應該就有糧食送來了。”宋案目不斜視,繼續往前走去。
翟臨對宋案宛若兄長一般敬慕,從后面追過去,又與他說了會兒話,最后因為翟將軍沒有為他安排住所,他又是個隨意的人,便央宋案要跟他住在一起。宋案帶他回了住處,同住的士兵見到這個從前與他們玩鬧在一起的小將軍,一時也歡騰了許多。在這樣難得的放松時光中,天色漸漸暗下,躺在床上的翟臨枕頭著手臂,同圍坐在床榻邊上的人講京城里的見聞。
“聽說那京城是天下最繁華的地方,街道上拉著絲綢給貴人們擋風遮陽。”
“皇宮里的瓦片都是用琉璃做的。”
這些從貧瘠之地被翟將軍征召而來的士兵,這輩子都沒有得見一眼盛世的繁華。提及那里,語氣中總是充滿著無限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