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臨閉著眼睛,彎著嘴唇靜靜聽著,“那里千好萬好,在我心里也比不上這里。”
“為什么”
翟臨睜開雙眼,他雖然還是少年,卻也算生了一顆通透的玲瓏心。他父親這樣的豪杰,為守住太平嘔心瀝血,然而在那些藩王眼中,他也不過是一個可以趁著皇上病重,扼住太子的工具。人人爾虞我詐,精心算計,即便坐擁天下財富與權勢,卻也不若這里一次勝仗之后,眾人靠坐在一起喝酒吃肉。
“宋副將也到年紀了,翟將軍都替他著急。”
“之前還說,讓他回家說個媒,結了親再回來。他非不走。”
“讓小將軍在京城給他說個媒也成啊。”
一旁對著燭火擦拭佩刀的宋案眉頭一擰,躺在他床上的翟臨霍地一下起身,爬到他身后,右手環住他的肩膀,“宋哥,你覺得怎么樣你喜歡什么樣的,我給你物色物色。”
宋案肩膀一抬,撥開了翟臨的手臂。
翟臨本就臉皮厚,在從小相熟的玩伴面前更是一副吊兒郎當的少年模樣,他見宋案不理他,又從左邊貼過去,“宋哥,我是誠心的。”
宋案將擦的發光的佩刀收回鞘中,眉濃眼深,“我從軍時就說過,我這一生追隨翟將軍。”
“你是從軍,又不是做和尚。”
宋案嘴笨,說不過這個伶牙俐齒的翟臨,見他越說越來勁,索性起身走了出去。
“哎呀,小將軍,你把人家說跑了”
旁邊有人起哄,翟臨也大笑起來他在宮中從不敢這樣肆意大笑。
躲到外面的宋案仰頭看著頭頂冷冷的月光。低頭時望著腳下的影子,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他的確沒有娶妻生子的意愿,他決定一身追隨翟將軍平叛撥亂,鎮守邊疆,他不知自己何時會死,死在哪里,若真的與人成親,讓嫁他的女子在他死后該如何若沒有留后,女子還可再嫁,可若有,孤兒寡母又是如何的艱辛。
屋檐下的冰都化了,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此時吹來一陣風,這風沒有之前的凜冽,反而帶著一種淡淡的梅香。
與那件衣服上的香氣有幾分相似。
宋案想到前日去找他,他與四皇子相擁相抱的場景他真的是他想的那種人嗎。聽聞后宮男子都被凈身,不能人道,生的像他這般體弱貌美的,或許會被四皇子視為玩物。
若他愿意留下來。
若能將他留下來。
房中的翟臨見他久不進來,親自出來請,“進去吧宋哥,我不提了,我不提了還不行嗎。”他說時面上帶著笑,不知宋案此時心有所屬,柔腸郁結。
被阻隔多日的十萬援軍在雪化之后,終于姍姍來遲,不過雖然是姍姍來遲,帶來的糧餉卻終于解了守城多日的饑荒。
因為餓的太過,有些士兵吃了幾人的飯量,最后無奈還是軍醫過來,一個一個替他們揉腸舒胃。
遠在京城的趙息玄得知困城之危已解,且再三確認四皇子無礙后終于是放下了懸了幾個月的心。他知道守城斷糧,此次勉強支撐過來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消息剛一送到京城,他就迫不及待入宮請旨。
如今戰事剛歇,守城又有傷亡,朝中百官忖度皇后的意思,都不敢貿然出頭。趙息玄主動入宮請旨前往邊陲撫恤傷兵守將,正正中了他的心門。
“準了。”
“謝太子。”趙息玄也是個謹小慎微的小人,他知道自己同僚們此時在懼怕什么,只他此時已經顧不上那么多,只想趕赴邊陲去見樓西朧一面,解一解這么久以來的相思之苦。
“你去邊陲辦好了這些事之后,去見一見四皇子。”談及樓西朧,樓曳影的語氣便帶了幾分疼惜的柔情,措辭再三卻還是說出句哀求一般的話,“就說我想他了,讓他回來吧。”
趙息玄的目光晃動一下,他抬起頭看了一下太子的臉色這語氣,當真是對幼弟的愛護還是他多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