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拽著向前的樓西朧登上了輿駕,緊握著他手的樓曳影,直進了輿駕之中也沒有和他說一句話。
跪在地上的趙息玄等到這聲勢浩大的輿駕遠去之后,才從地上站起身來,拍了拍衣裳上沾的灰塵。
鬧市行人擁堵,往來喧嘩。
因為方才太子出行,道路兩旁的百姓仍被遠遠隔開。趙息玄站在原地,望著相隔不遠的皇宮,冷冷一笑他向來不是什么忠君遵禮之人,可有時也不得不卑躬屈膝。
“大人”趙府的家奴湊上前來。
趙息玄一振衣袖,“回府。”他自以為爬的夠高,可當真遇到那些鳳子龍孫,也還是連人家余光一瞥都不配。
逆人潮而行的趙息玄漸漸握緊收在袖中的雙拳,俊秀斯文的臉在路過一角屋檐時,在陰影的遮擋下憑空生出幾分陰鷙來。
坐在輿駕上的樓西朧看著坐在身旁嘴唇緊抿的樓曳影,又看一眼仍舊被他緊握的手,終于開口叫了一聲,“皇兄。”
他的歸期一再推遲,樓曳影心中已積蓄了幾分怒意。只他終究忍著沒有發作,抓著樓西朧的手又緊了幾分。
樓西朧五指被他捏的發痛,可偏偏又抽不回來,用古夷蘇木所制作的輿駕,結構精巧縱橫,外飾絲帛,陽光雖然照射不進來,里頭卻四面明亮生輝。
“為什么現在才回來”樓曳影問出這一句時,仍舊沒有看他。
“翟伴讀傷了雙眼,我便在平遙縣陪他調養了幾日”
抓著他的手驀然收緊,樓西朧痛的氣息一滯。
“他就是死了,跟你又有什么關系。”一直平視前方的樓曳影側過頭來,他目光不見從前溫和,反倒透著一股戾氣,“你可知我在等你。”樓西朧與他對視,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緊握著他的手終于放開,在幾日前還是柔腸百結,想著二人相見該如何互訴衷腸的樓曳影,現如今卻連這幾日的等待都受不起。他知道自己失態,嘆一口氣,將半邊身子抵靠在輿駕上。
樓西朧知道他今日出宮來接自己,已經是顯出了對他的情誼。當初他襄助樓鳳城進宮,得罪了皇后被趕去邊陲,太子或許都不知情。
懸抬在半空的手,終于還是落在了樓曳影的肩上。
他已經忘了自己為了這件事同生母吵了多少回,才在最后終于換得將他召回的詔書,“為什么不回來。”
“即便是跟我賭氣,也不該”守城被困的消息傳來,他已經忘了自己多少個夜晚不能安寢。
“我沒有跟你賭氣。”只是他走了,上一世的種種又都會重演。
樓曳影抬起手掌,輕輕的覆在樓西朧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上,這一次,他握的極輕,只虛虛捉著樓西朧的指節,樓西朧一路風塵仆仆,此刻也是累極了,“皇兄,我靠著你睡罷。”
“我好累啊。”
樓曳影扶著他靠過來的額頭,引著他靠到自己懷中,樓西朧闔上雙眼,枕著自己的手臂沉沉睡去。
此刻樓曳影才終于有機會仔細的端詳他比當初離開皇宮時,樓西朧瘦了許多,瑩瑩面頰也因為風沙的侵襲粗糙了許多,樓曳影彎下腰,手指撫著他安靜垂覆下來的眼睫與鼻梁。
安然在他懷中睡去的樓西朧,將他心中憤懣戾氣盡數化去,他如今能感受到的便只有從未斷絕過的思念。
這一覺睡到傍晚,樓西朧醒來時,樓曳影竟還在輿駕之中,他的肩上搭著一條薄毯,醒來后薄毯滑落,驚動了久坐的樓曳影。
“皇兄”樓西朧還以為他會將自己送至翠微宮就離開,沒想到他就這樣在輿駕中坐到此刻。
“醒了”
樓西朧想要起身,也不知是歪著坐了太久血脈不暢還是四肢睡的乏累,還沒有坐穩就又跌了回去,還是樓曳影攙扶了他一下后見他還是站不穩,索性將他整個抱了起來。
下了輿駕,樓西朧這才發現此刻已經是入了夜了,明月高掛,他以為是傍晚,其實是因為輿駕外候著的宮人都提著琉璃宮燈,宮燈映照才讓坐在輿駕里的他覺得正是霞光萬丈的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