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太后有句話倒是說得不錯,蘇蕉兒這副身子是極嬌氣的,即便隔著裙褲和蒲團,才跪了不到一刻鐘,嬌嫩的膝蓋處便傳來細細密密的痛感。
再過一陣,那痛感似乎麻木了些,化為一種令人不適的腫脹感,火辣辣的。
她仰頭盯著高處的菩薩看,菩薩也垂下溫善的眉目看著她,就這樣混混沌沌不知過了多久。
早有宮人到長寧宮報信去了,陳皇后匆匆趕來。
正殿里隱隱傳來短暫的爭執聲,隔著墻聽不清楚。
沒過多久,陳皇后便帶著人走進佛堂,一看見跪在地上的小女兒,似乎整個人都蔫蔫的,心疼地道“蕉兒,快起來。”
蘇蕉兒就好似見到太陽的花朵兒,一下精神起來,偏頭習慣性地露出乖巧的笑容“母后。”
向云扶著她慢慢站起來,明顯感覺到她身子無力輕顫,腿都跪僵了,好一會兒才能邁開步子。
往外走,又見到等在那兒的蘇瑯兒,蘇蕉兒見人就抿唇淺笑,卻被姐姐瞪了一眼。
“遇到這種事,只有你還笑得出來”
蘇蕉兒自然知道她不是生氣,只是擔心自己,訥訥道“也沒有跪多久呢。”
蘇瑯兒親自上來扶她,眼見著這母女三人渾然不將自己放在眼里,趙太后惱道“哀家是長輩,不過略施懲戒,一個個倒是興師動眾,我圓福宮是這般想闖便闖的嗎”
陳皇后父母早亡,家里沒有長輩,只有一位兄長,早十年前就遁入空門、不問世事了。
可以說,三個孩子便是她的心頭肉,自己在趙太后這里受些折辱無妨,卻是萬萬看不得自己女兒被這般折磨的。
當即便沉下臉色,毫不怯弱地回敬“母后若還顧念一點身為長輩的臉面,便不會再三為難一個小輩。”
誰不知道蘇蕉兒與旁人不一樣,哪怕是讓蘇瑯兒來抄,她也不會如此生氣
“你”
自成為太后以來,哪里有人敢這樣明晃晃地罵她趙太后氣得一拍桌子“陳雅容你放肆你眼里到底還有沒有哀家這個太后”
陳皇后冷冷道“長不愛幼,又怎能苛求兒孫尊敬。”
她想起什么,又忽地輕笑一聲,充滿了嘲諷,“也不對,太后娘娘對楚貴妃母子幾人倒是愛護有加,只可惜,人家也不見得能看上圓福宮。”
楚貴妃在宮中的地位,完全憑借出身背景,如今楚家一門十數人在朝中出仕,更有數人身居要職。
只要楚家輝煌依舊,即便不得祿安帝恩寵,她在宮中一樣風生水起,更不必奉承什么趙太后。
反倒是趙太后,對楚貴妃那邊多有親近之意。
聽說趙家那個剛升官回京的侄孫一表人才,近日正在想法子接觸楚家嫡女呢。
趙太后臉色漲紅,險些喘不過氣來,還是老嬤嬤用力撫了幾下背,才緩過神,徹底怒了“你等著如此目無尊長,哀家明日便叫皇帝廢了你皇后之位”
陳皇后嗤笑一聲,想到祿安帝,心里只會更惱怒“請便。”
一出圓福宮,便有舒適的軟轎等候,原先蘇蕉兒到各宮走動都要乘這個,只是后來被趙太后借題發揮訓斥幾次,才逐漸改為步行。
女醫來上了藥,膝蓋紅腫得厲害,恐怕要兩三日才能獨立行走,完全消腫還得要個四五日。
她身上的傷一向好得比常人慢些。
最近幾日是沒法往將軍府跑了,宮人在院子里擱了張軟榻,蘇蕉兒安分地半躺著休養,頗覺百無聊賴,聽著向云在耳邊絮絮叨叨。
“沒想到太后娘娘竟然真的去勒令陛下廢后,實在好笑,皇后廢立如此大事,豈是一兩句話便能左右的。”
自那事后,陳皇后這邊算是徹底與圓福宮割裂了,向云說話也不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