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雪搬來一旁的小凳子,何璇謝恩落座。
“我今日為何而來,想必你是清楚的,京兆府尹將請愿書遞上來,我看你們似乎已經達成了共識,想要封停民報。何璇,我問你,你真覺得民報不該流傳開來嗎”
沈羅玨琥珀色的眼睛倒映著何璇的模樣。
何璇已經不年輕了,她兩鬢有了白霜,即便面上敷粉依舊擋不住她眼底的青黑,她的姿態與身形還與年輕時一樣,但她的疲憊已經無法隱藏。
沈羅玨想起之前何璇同她說起過往時的模樣,說起來不過是七日前的事,那時何璇還沒有現在這樣憔悴。
想到這兒,沈羅玨不禁有些心軟。
這事兒說起來,也是她拔苗助長,牽連了何璇。
何璇還在想該如何得體的回復明顯帶有怒氣的女帝,驟然聽到了女帝變回溫和的聲音。
“你這幾日,應該沒有睡好吧。”
何璇將頭放得更低了,“婢子御前失禮,容顏污了陛下的眼睛,實屬不該。陛下若心情不佳,不如婢子喚琉璃來為陛下撫琴一曲,紓解情緒”
“你知道我是為何心情不佳,聽她彈琴,能讓你重新抬起頭做人嗎”沈羅玨說完,看著何璇指節泛白的拳頭,有些苦惱的皺了皺眉,“我一直想幫你,幫所有女子。別人不解其意,在請愿書上簽字便也罷了,你為何也要寫我已經給你們找好了出路,只要你們愿意為自己的未來搏上一次,我可以幫所有樂人逃脫苦海。”
何璇不是第一次聽到這番話,第二次聽,依舊讓她紅了眼眶。
可是再紅眼睛,她都不敢應下這件事。
太難了。
不是她要做的事情難,是沈羅玨要做的事情難。
何璇當然愿意反抗,相信有不少不服命的女子都愿意為未來爭一爭,可那都是一時的氣話。
大多數人,包括她,都沒有踏出過京城一步,她們沒有看見過外面的世界,也沒有直面過大多數人的目光。
污言穢語的詆毀、鋪天蓋地的惡意,當這些東西擺在她們面前,臟水不斷地往她們身上潑的時候,有幾個人能頂住壓力,依舊堅定的走
教坊是宮廷樂坊,內里的腌臜事不多,可平康坊的青樓楚館多不勝數,那些意圖逃出去的女子,被抓回來后會遭到什么樣的對待,她很清楚。
一旦反抗,就等于沒了退路。
贏了,她們可以重獲新生,輸了,她們會過的更加生不如死。
沈羅玨看透何璇眉宇間的猶豫,明了何璇的想法后,沈羅玨突然明白了。
人是一種很有韌性的動物,尤其是封建時期的老百姓們,他們太能忍了。
對于何璇,還有很多平康坊的樂人來說,他們還遠沒有到被逼至絕境的地步。
在平康坊沒有一個處境突破可接受底線的人,因為突破底線的,早就已經化作黃土。
“我想見見你的弟子,陳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