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羅玨永遠不會當一個昏君,這是她費勁千辛萬苦拿到皇帝之位后,給自己定下的底線。
“陛下應當知道是哪位中書令,洪家那位,向來是不問世事的。”
聽雪和沈羅玨站在統一戰線,沈羅玨不喜歡的人,她也不喜歡,因此她說起洪江時,口氣會帶著幾分戲謔。
洪江在中書令上呆著,可真是浪費俸祿。
沈羅玨想,洪家的事她好像已經放到一旁好久了。也不怪她把洪家忘了,主要是自打洪雋被她趕離京城,洪家就徹底蟄伏下去,平常一點兒存在感都沒有,沈羅玨手頭事情又多,哪兒有功夫盯著一個洪家看。
沈羅玨正想著呢,誰知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外頭進來一個宮人,向沈羅玨稟告,說洪尚書令求見。
身為尚書令,平常就在皇宮里工作,中書省離沈羅玨的紫極宮還挺近的,洪江老頭溜達著也能過來。
但是沈羅玨自打當上皇帝后,除非她叫人,其他時間洪江都躲著紫極宮走。
“請中書令進來,聽雪,這位是稀客,可要準備好茶才行。”
聽雪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后來想起了之前查到的一件事。
她應了一聲,回頭到茶房,翻出來齊月娥進貢宮中的定安坊茶具,茶葉就隨便拿了點兒,反正宮里也沒有質量太差的茶葉。
洪江今日來,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同時,他也是受人所托。
只是沒想到,他今日定下的時辰不太好,前腳另一位中書令駁回了陛下批閱的奏折,后腳他就過來了。
雖然兩者之間并無關系,但等洪江入屋,看到被隨意扔在奏折堆里,表面有已閱二字的奏折時,還是沒控制住,露出一個不忍直視的表情。
還好洪江迅速控制了自己的表情,只是那短短一瞬的色變,并沒有躲過沈羅玨的眼睛。
“老臣見過陛下。”
洪江上了年紀還是中書令,給沈羅玨行禮時并不需要跪下,只是普通的躬身。
看著他瘦小佝僂的身體艱難彎腰,沈羅玨有點兒不忍心了,長得茁壯的韭菜才最中用,像這樣病病歪歪的,還不如趁早拔了好,放在眼前看著都辣眼。
“免禮,給中書令看座,上茶。”
聽雪揮揮手,早就準備好的宮人動作迅速,無聲無息的將小茶桌與椅子擺上。
洪江道了一聲謝,落座。
他的身量比薛直要矮多了,可他的椅子卻比薛直的要高,坐上去腳尖勉強著地。
沈羅玨還以為會看到一個小老頭畏畏縮縮坐在椅子上的畫面,沒想到洪江神色淡然,怡然自得,別有一番氣度。
這些個在朝為官的人,內里各有各的缺陷,但這外在卻沒得挑。
人都是視覺動物,歷屆皇帝也不例外,沈羅玨在朝中仔細看過,就沒看到一個丑人,哪怕先天相貌并不占優勢,配上氣質,在人群中也能讓人眼前一亮。
沈羅玨想到這兒,不禁感慨一句,“尚書令老當益壯,風華不減當年,可惜朕年幼,未曾見過中書令年輕時的模樣。朕記得中書令當年是憑科舉入朝,當時的皇帝也就是朕的祖父,贊中書令容顏驚為天人,欽定中書令為狀元,朕實在好奇啊。”
洪江的視線本來被端上來的茶具吸引,聽了沈羅玨的話后,他趕忙收回注意力,對空行禮,“臣當年承蒙武帝垂愛,銘感五內,自此一心為大莊效力,為皇室效力。容顏皮相,抵不過歲月風霜,而今臣以年邁,擔不起陛下一句風華不減當年了。”
他沒有在自己的容貌上多嘴,沈羅玨想看他年輕時長什么樣,那他也不可能當場來一個返老還童啊。
沈羅玨沒有因為洪江轉移話題而生氣,相反,她還覺得洪江挺上套,她就是想讓洪江說出他老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