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叫他來找大夫的,有問題嗎”
伙計的笑容消失了,他從柜臺后走出來,愁眉苦臉道“爺,不是我們這里不給您治病,全番禺跑遍了,也不會有結果的,我看您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貴的人,面相又慈善,應當知道我們這種小老百姓的難處,您就高抬貴手,別來為難我們了。”
盧近愛見多了以勢欺人的場面,竟也沒有反駁伙計的話,只道“是知縣病了,請你告訴我有沒有郎中愿意為他看病。”
聽到他強調知縣,伙計遲疑了,對于那位新來一年就整頓了吏治,重塑了風氣,更為百姓做了許多實事的知縣,伙計在表面上礙于地主和富戶的威脅不敢支持他什么,最近更因為永嘉侯而夾緊尾巴做人,心里還是敬佩的,在這生活和生意場中滾打數年,雖沒了棱角,到底還有點良心。
什么樣的官好,什么樣的官不好,百姓的心里是有秤的。
他把盧近愛拉到藥柜后面,囑咐道“你出去以后先繞幾個彎。你別不信,你后面一定有羅家的地痞跟著你,你答應我甩開他們再去找大夫,絕不連累陳記藥鋪,否則我什么都不會告訴你。”
“我答應你。”
“好,你繞了彎以后往南走,籬笆里只種芭蕉樹的那間屋子里有一個郎中,如果連他也不愿意和你去,那就只能讓知縣自己熬了。”
“謝謝。”盧近愛拱手道,“我還有一事想要請教。”
“你趕緊說。”
“羅家是哪一家”
伙計又露出了盧近愛熟悉的表情,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問了,于是又拱了拱手,離開藥房。
芭蕉樹人家里的郎中愿意跟著盧近愛走,只是盧近愛能打聽到的事,永嘉侯朱亮祖不會想不到,羅家也不會想不到,他們前腳剛走,后腳就有人來了,舉著火把赤著腳到處找,兩人不得不躲了許久,仍然繞來繞去,直至后半夜才回到衙門。
衙門里的人早跑光了,沒有半盞燈亮著。
盧近愛找來門閂插好,與郎中合力將知縣搬到正堂,拿了柜子桌子頂住房門,調小燈火,最后取了兩把刀放在一旁備用。
“宋大夫,你先不要走。”
名叫宋束的老人給知縣處理完傷口,把著脈道“什么意思”
盧近愛道“您治了所有人都不愿意治的病,他們會遷怒,暫時留在衙門里比較安全。”
“這里安全就憑你抵住門的桌子嗎”宋束嗤笑一聲,“他們要想殺人,放把火就夠了,用不著闖進來,我告訴你,這幫惡棍管天管地,管不了郎中看病。老頭子我無兒無女,老妻也早就去了,讓他們來吧。”
“他們不敢明著殺朝廷命官。”盧近愛道,“燒更是不會燒的,事情鬧大了,上面會來人調查。”
“上面”宋束道,“和皇帝一起打天下的侯爺還不夠上嗎”
盧近愛沒有說話。
宋束枯坐一會兒,望著撲向燈火的飛蛾,眼里逐漸閃出淚花“道同大人是個好人,這年頭好人沒有好報,真是造孽啊。番禺好不容易變好了,怎么又來一個侯爺呢,皇帝在想什么,宰相又在想什么,日子可怎么過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