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時它四腳著地,每跑一步,耳朵就像果凍似的搖晃一下,尾巴也墜在后面輕輕搖擺,像個蓬松的大刷子。
等快到看臺邊緣時,它猛地剎住了車,用兩條后腿站著,從背上的包裹里取出一個小鑼和一只小槌,用前爪拿著,當當當連敲下,隨后面向四方拜了拜。
妖怪
袁凱看向人群,沒有人驚訝害怕,叫好之聲反而驟然響起。
仔細看去,那狐貍的胳膊上系著一根紅布條,布條上個黃色大字實習生。
它耐心地等掌聲和叫好聲停下,才道“父老鄉親們大家好,我是鎮妖司的藝術實習生狐碩,今日是我們免費藝演的第天,在這里我提前給大家拜個年,祝大家喜氣洋洋,萬事如意。”
底下立刻有人道“心意我們領了,快接著昨天的演吧”
一人附和道“就是,小狐貍,你快演,你說的那什么打分表,我們一定去鎮妖司給你交了。”
另有許多人道“快開始吧,不演完不許走。”
狐碩本來也沒打算拖時間,聞言道“那就開始今天演的是清官道同第幕,京城賜牌,上家伙”
話音落下,幕布里又鉆出幾只身影,領頭的是只金色蟾蜍,足有半人高,后面則跟著百靈鳥、菜花蛇、兔子等常見的妖怪,特殊之處是,這些妖怪長得格外周正。
它們排著隊坐到舞臺左右兩邊布置好的凳子上,不知從哪里掏出吹拉彈唱的家伙,深吸一口氣,剛把嘴抵上去,古典的調子就在下一瞬響了起來。
噔噔噔道連著的腳步聲過后,一個穿著官衣樣戲服的人影站到了臺前,為了保證鎮妖司的辨識度,臉頰兩側掛著的胡須沒有去掉,開口便是一句“身為一縣的班頭,你怎的不認識我的公章”
一個衙役模樣的出現了,搖頭得意道“什么公章,我不認識什么吏部,我不清楚我們番禺的地界,只聽侯爺的命令”
兩句話雖都是戲腔,但袁凱一聽便知道這是在演什么了,他之前也算得皇帝信重,在朝中有些地位,消息靈通。番禺的事情過去這么久,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正是它掀起了朝堂上的巨浪,掀翻了無數載著人的船只,點燃了浙東與淮西角力的火線。
沒想到鎮妖司有這樣的能耐,此種劇目也敢編出來供百姓觀看。
搖了搖頭,袁凱想起盧近愛,說不羨慕那是假的,但他也清楚,自己心中存在的更多的是一種嫉妒,這嫉妒不僅在于太子的偏愛,更在于對他的信念與毅力的嫉妒,他袁凱無論如何也不敢做的事,對盧近愛來說只是尋常罷了。
走到長街的拐點,袁凱咳嗽一聲,有心裹緊單薄的衣服,手指顫抖幾下,最終取出了懷里的巾帕,正要在旁人震驚厭惡的眼神中往嘴里送,突然感到腳下被什么東西一撞,站立不穩,啪的一下摔倒在地。
透過凌亂的發絲看出去,袁凱見到一只油光水亮的橘色肥貓踩著不緊不慢的步伐從自己手邊經過,輕巧地銜起地上布塊,幾只爪子擺弄幾下,將東西全部堆上去,叼起來跳到了樹上。
袁凱分不清真實與幻覺,愣愣地盯著它看。那雙在冬日下縮小的貓的瞳孔,似乎也一眨不眨地回望著他。
遠處的戲目到了高潮處,飾演盧近愛的狐碩大喝一聲“不就是死而已,死也得有動靜我要上達天聽”
尾音婉轉悠長,扎進袁凱心里。
仿佛是做了交換,樹上的橘貓拿走袁凱的小包裹,朝他推下來一塊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