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橘色的影子消失,朱標站起來“魏忠德,你去坤寧宮一趟,替我告訴母后,今日我去她那里吃,請她把貓的那份留給我。”
朱元璋躺在椅上,身上蓋著毛毯,似乎是快要睡著了,渾身放松,許久未動,手里捏著的書卷直往下墜。
等它快要接觸到地面時,一只手將其輕巧接住,合上放到了一邊。
朱元璋睜開一只眼睛,迷糊道“標兒是你嗎。咱記得這幾天給他們都放假了,你來干什么”
“爹。”朱標見他醒了,便放大聲音說話,不再輕手輕腳,“你看過戶部遞上來的奏本了嗎”
“你說哪個”朱元璋似乎還不是很清醒,“戶部的奏本多著呢。”
“年后要打四川。”朱標把自己帶來的文書都摞在老朱的大腿上,好騰出手來從中抽取一本,“戶部核實了軍需,其中需要多少的銀兩和糧食,我讓他們算了一筆大概的數目,都在這里。”
“里面有問題”
朱標道“只是預算,問題尚且看不出來。”
“哦標兒,你是覺得浪費國力”
“各地的倉儲支撐得起。”朱標搖了搖頭“遲早都要打,與其日后給年輕將領們軍功,不如趁父皇春秋鼎盛之時培養他們。”
“咱就是這個意思。”朱元璋欣慰道,“先把藍玉他們捧起來,然后咱再替你好好敲打敲打,以后用著也順手。”
“正是如此,新的勛貴們嬌縱,不多打幾場仗,認不清自己。”朱標道,“不過兒臣這次想說的也不是這個。歷朝歷代,戰時都有人貪墨,自上而下,許多蛀蟲藏著,從前我們騰不出手處理,讓他們做大了,兒臣想這次是不是可以抓幾個典型。”
“聽你的意思”朱元璋坐了起來,用手扶住身上搖搖欲墜的奏本,“你已經抓住誰的辮子了”
“清晨鎮妖司來報,說有水族發現一些異狀。”朱標道,“工部新做的糧船已經在浙江下水了。”
“下水”
朱標點點頭“地點選的相當隱蔽,河道衙門不知是被收買了,還是無能,這個消息沒有上報半點,若不是正好有妖怪上京考試,選了小路趕時間,估計兒臣這邊也不會知情。父皇,你的錦衣衛”
“咱的錦衣衛也沒有動靜。”朱元璋臉色難看,感到自己固若金湯的帝國正在被誰暗中動搖,怒不可遏,“查,要徹查”
“這才剛建國過久,一個個的,說什么要為大明好,要讓咱名留青史,留他個頭”朱元璋站了起來,本想生個氣扔點什么東西,卻發現離自己最近的是兒子帶來的奏書,只得把怒氣壓制下去,“斗來斗去也就罷了,咱幫著他們,現在倒好,把主意打到糧食上了,哪來的狗膽”
見老爹生氣,朱標心里更有底了,接著道“兒臣認為他們正是在為明年的戰事準備。按報上來的時間,新船應該在三月初完工,三月中旬下水。事情辦得快,沒有掩蓋的道理。這里面的木料鐵器,內藏空間,一定被偷偷改了數目,供他們自己出錯謀利。”
“比方說高報可納糧食的石數,本來需九百石就能填滿的船,需運去一千石的糧,這里面的差額便被抹去,可面上的船卻是滿的,沒人能看出不對。”
“最可怕的是,糧船在戰后也要使用,各省運送賦稅,仍舊要貪,不知情的官吏,發現了問題,不能及時舉報,只會被迫牽扯進去,時間久了,反而成為心照不宣的慣例,沒人敢提,沒人會提,而糧食,就這樣莫名少了。”
“僅僅是船運一項,就欺瞞至此,其余的軍戶田畝,戰利品件,還不知有多少問題。”朱標總結道,“如果能好好整頓,拿到證據,想必削弱淮西勢力時會更有名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