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長這才體會到楊憲的苦惱,心里暗惱“底下的人多了,我并不能總是一一管到。”
“是。”汪廣洋道,“丞相有丞相的難處。”
倒也算個態度。
李善長接著道“楊憲的意思我懂了,你告訴他,我最近生病生得厲害,有心無力,實在幫不上什么忙,請他多分擔一些政務。”
汪廣洋目光一閃,點了點頭“下官會轉告給楊大人的。”
“好。”李善長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稍微舒心一點,問道,“還有別的事嗎沒有便回去吧,我讓管家備車。”
“是,丞相多注意身體,您老是大明的社稷之臣,也是我等心里的頂梁柱,我們都盼著您回去。”
這話讓劉基說出來,李善長信十分,叫淮西的人說出來,李善長能信五分,即使是浙東一派的人來了,他也可以信三分,但是汪廣洋
他說了,李善長不好不做反應,裝著笑了,收下祝福,目送著他出去。
等到汪廣洋離開,陳氏從屏風后面輕手輕腳地出來,接過李善長手里的文書,舉起來放在蠟燭上,引燃后走到炭盆邊。
火苗舔舐著上好的宣紙,紙邊卷起來,變得焦黃發黑,很快化作一團灰燼落在盆里。
“老爺,是什么事”
李善長搖了搖頭,摟住陳氏的肩膀“沒什么大事,讓他們鬧吧,夫人,我們去睡覺,再等等,再等等咱們也和劉基一樣,回老家去,有天有地,做個富家翁。”
不知是不是站位的關系,燭火跳躍的光芒正好掃在李善長臉上,使他的五官變得模糊,一大塊陰影罩在側頰,陳氏不禁升起一種可怖的擔憂感,但感受到丈夫的手上傳來的溫度后,勉強將這情緒壓下去,笑著陪他進了臥房。
到了她這個年紀,能從生活中學到很多教訓,其中一條就是,事情要來,是擋不住的。
“丞相是這么說的”楊憲露出興奮的笑容,“他說自己病得很重,有心無力”
汪廣洋一晚上跑來跑去的表忠心,此刻累得不行,坐在椅上不愿起來,點頭道“丞相是這樣說的。”
“好,好。”楊憲在屋里轉了兩圈,臉上才回復平日的表情,“丞相既然這么說了,我們便再無顧慮,汪大人,放開膀子干吧,明日我便叫些御史來,先從浙江開始查起”
汪廣洋照例附和,他不關心這些。少做少錯,多做多錯,這才是他信奉的哲理。
等到第二日,楊憲安排好一切,正要上報朱元璋時,一個對大多數人都不起眼的消息傳進他的耳朵。
他側頭問著書辦“外面傳言說袁凱的病好了”
“回大人的話。聽說袁夫人領他去拜了拜城隍廟,然后便好了,大家說是城隍爺顯靈。”書辦小心翼翼地說著,“大人可能不知道,城外那個廟,這幾年確實十分靈驗。”
靈不靈驗,楊憲比他清楚得多,聞言思索片刻道“你去附近的值房給我借點墨水來。”
那書辦伺候楊憲的時間也算久,人很機靈,立刻跑到最近的值房里,抬出楊憲的名號借了筆墨,親自調好蘸好,用手護著,返回到院中,彎下腰遞給楊憲后并不起身,保持著姿勢充當一張桌子。
楊憲翻開寫好的奏本,將其放在書辦背上,蘸著墨水,提起手腕,工工整整的在名單后面補上了袁凱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