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老可能是方大人的人吧,要不然,就是魯大人、何大人”
“你知道就好。”背后那人道,“知道了,就不要往外說,這些人來了的消息,半點風聲也不準走漏”
“是,是,小的不敢。”
“不要想著能找他們做主,就算是京里的皇上來了,這里也是杭州管著的,明不明白”
“明白。”
“現在閉上眼睛,數一百個數,數完了再走,那些人問起來,就說你去了茅房。要是敢偷偷往后看”
“我不看,我不看”
身后的人似乎消失了,但驛卒沒有聽到任何的腳步聲,只有嘩啦啦的雨點打在他的斗笠上,像是一群兔子在跳,每一顆都附和他的心跳。過了很久很久,他甚至數到第一千個數,也不敢再動,直到一匹馬打了個響鼻,才把他驚醒。
他匆匆回頭,好像后面會有鬼一樣的,逃回了驛站,闖進門去,大喘著氣,一抬頭,見到屋里的人全都以詫異的目光看著他,有幾個親兵還抽出了刀。
“小人,小人喂完馬,去了趟茅房,腿給蹲麻了。”他擠出勉強的笑,找了個最靠外的凳子坐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外面。
幸好這個房間里再沒有誰對他感興趣,隨著袁凱吃完最后一口干糧,天地間便消失了人類的聲音,慢慢的,雨也停了,這里安靜的像是一潭死水。
錦衣衛們對視幾眼,手肘又隱回斗篷下面。
韓百戶最先起身,走到袁凱身邊,輕聲道“大人,咱們接著趕路吧。”
袁凱點頭“好,連夜趕路吧,我們的擔子重,不能歇息。”
“大人說得是。”
令行禁止,在這時候體現得淋漓盡致。沒見韓百戶說話,那些錦衣衛就立刻起了身,帶動其他的親兵,一起走到門口,該牽馬的牽馬,該看車的看車,各司其職,連袁凱也是一副嚴肅冷靜的模樣。
那驛卒恭敬的在門口送行,低著頭不敢吭聲,目送著袁凱上了車,一陣風刮過來,他從韓百戶揚起的衣角里望到了一張腰牌,赫然寫著幾個讓他的心臟再次狂跳不止的大字
車輪滾滾,泥點子都被拋在后面。
坐在前頭的錦衣衛一面趕著車,一面對前面騎馬的男人道“頭兒,你是怎么嚇他的,那小子臉白的和紙似的。”
韓百戶道“不告訴你,什么時候你做了百戶,你就知道了。”
“韓大人之前走了那么久,是去做什么了”車里有聲音傳出來。
“屬下是去嚇唬那個驛卒去了。”面對袁凱,韓百戶不再打馬虎眼,扯著韁繩道,“這種地方的驛卒,看著再怎么寒磣,背后也有靠山,屬下一詐他,他說出三個人名來,這三個人想必都有些事,所以近日有人和他打過招呼。”
“你有什么看法”
“杭州這邊已經得到風聲了,屬下建議先排查現任知府方克勤和河道衙門的魯何二人,然后順藤摸瓜,從長計議。”
袁凱沉默片刻“臨行前,太子殿下交代的話,大家想必還記得,浙江的水很深,不管我們能不能完成任務,至少我希望我們自己人之間不要內斗,只要是一條心,就有希望把這池渾水濾干凈。”
韓百戶聽到他說“自己人”三個字,露出一種親近的笑容,回答道“袁大人放心好了,大家都是靠圣上吃飯的,分得清緩重,知道忠君體國的道理,要是有人拎不清楚,不用您說話,我先把他處理掉。”
早就知道錦衣衛是鐵板一塊,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可要到目的地時,袁凱仍然忍不住擔憂,韓百戶如此保證,當真使他安心許多,靠在車里的窗戶前,心思不由飄到幾個月前的戲臺義演中。
他閉上眼睛,右手放在膝上,食指輕點,哼起戲詞。
“臣把邊情奏君前”,,